站在灵州城上,看到宋军押着许多百姓旁若无人一般,徐徐退向南方。元昊不是生气,而是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宋军势如破竹一般北上,将元昊吓坏了。他甚至怀疑宋军有没有能力又再次将灵州城夺下,然后再追,一直追到兴庆府,使西夏真正灭国。
昨夜,他一个人伏在床上偷偷哭了。
被这群恐怖的宋军吓得抽泣。
但宋军没有多耽搁,俘获百姓只是顺带,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一路扫荡许多村寨,押了两万余百姓与大量物资,牛马羊,退出赏移口。一万宋军就着掳获来的物资,在萧关扎下大营。其他人继续南下,在没烟前峡停了下来。
这一天天气不好,天上堆满晦涩的阴云,北风冷肃,旷野苍黄一片,低空中飞起许多秃鹫,在寻找地上西夏士兵的死尸啄吃。看到大军到来,再次飞到天空,发出难听的叫声。
但是没烟峡前,一片欢歌笑语。
宋朝几十年来,很难得的取得过这样大— 捷。
府麟路战役虽英勇,因为兵力不多,没有取得这样辉煌的战果。石门川虽然也不错,不是西夏正规军队,胜之名不正言不顺,更难得的追到灵州城下。经此一战,西夏元气才真正大伤,没有几年时间也恢复不过来。
就着俘虏来的牛羊,郑朗下令当场宰杀,又从后方运来许多美酒,让将士尽情狂欢。
大多数牛马羊,要运到后方,作为补偿,赏赐给那些伤亡惨重的百姓。这一战胜得固然光彩夺目,死伤也很惨重。仅牺牲的将士达到两万七余人,还有部分重残的,至于轻伤都忽略不计,若计算,至少三分之二宋军蒂着或伤或重的伤迹。
还有老百姓仅是渭州城中牺牲的百姓就达到八千余人,连破数个中型寨堡,渭州城外一些没来得及撤退的百姓陆续遭到杀害,加上随军参战的弓箭手与民兵以及暴乱所产生的对百姓伤害,这个数字又达到一万八千多人。
泾原路再次成了重灾区,伤亡的百姓全部是泾原路百姓,将士也有一半以上是泾原路的将士。连韩琦都难得的自动遗忘战前约定,没有与郑朗争物资分配。
在此欢聚,随后部分军队将要撤回去。
范仲淹环庆路兵力太过空虚,必须要撤回一半人手,才能拱卫环庆路安全。
王信的军队不会动要么王信本人回去依庞籍的性格战争结束,他的横山战役也会随之结束,以求一个稳字。那么延煤路不需要这么多军队。韩琦军队也全部留下来,难道吐蕃人与西夏忘记几百年来的仇恨,互相联手?要么就是监督当地一些桀骜不驯的蕃子部族,秦凤路已留守一部分将士,足以应付。再说,这样的大捷之下那一个羌部敢动弹?
这些军队留下来,是要做一件大事。
筑寨!
萧关重新筑造起来,而且比原来更大将整个峡谷笼罩起来。于葫芦川上通入天都山与没烟峡的漫移口东侧设胜羌寨。这些就是以后史上宋朝对西夏人节节胜利后陆续设寨的寨砦,皆是地形险要所在,如今让郑朗一一搬来。又在胜羌寨南三十三里处设通远寨,这里又有一条道路直通天都山,虽是小道,也是能勉强通过大军的道路,东又可达龙泉谷。石门川前设石门堡,三营川前设灵平寨,没烟前峡设平夏城,没烟后峡设荡羌寨
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多大军?
史上宋朝在没烟前峡设立一个平夏城,西夏人都象疯狗一般进行疯狂围堵,况且设立了这么多寨堡?
即便元昊损失惨重,若没有一支庞大军队驻扎此地,元昊也会发疯的。一旦这么多寨堡建设完毕,再想入侵泾原路会变得很困难。而且北到韦州,西到天都山,都暴露在宋军的攻击下。甚至与环庆路军队联手,能对盐州发起攻击,因为将宋境范围真正延伸到杀牛岭、兜岭一线,与环州整个会形成一个整体,只要将道路打通,甚至上可以到达保安军,威胁横山西南侧的西夏军队。
必须要留下一支庞大的军队进行震慑,也能充当劳力。这都是大型堡寨,还有,在萧关东侧十五里处设一结沟堡相互侧应,在平夏城北设通峡寨,又陆续设古高平堡、惠民堡、东河湾堡、狭口堡,散落在平夏城到萧关一线,与诸寨相互侧应拱卫。这便是葫芦川与没烟峡的一城一关五寨六堡。
九羊谷设九羊寨,南边二十五里处设镇羌堡,再往南去二十七里设怀远寨,南与笼竿城,东与镇戎寨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也将西夏所有攻打泾原路的道路全部封锁死。再于高平寨到灵平寨中间设立崇宁寨,进一步拱卫实力,相互照应。
为了灵活机会,郑朗准备向朝庭提议,象史上一样,除了怀远寨划分为德顺军管理外,其余的再设六军,怀德军。一旦这个新军设立,那么包括镇戎军在内,都成为二线所在,整个渭州与原州、泾州将会成为大后方的大后方。
一共十七个中大型堡寨,工程量同样巨大。
建筑材料郑朗也奢侈的提前准备了大量青砖,还有石灰,以及熬糯米汁的糯米。这个在后方早准备好了,以及运输过来的辎重车。但得要人力运输过来。
只能动用民夫。工程量艰巨,但诸寨堡建好,意义重大,不仅有战略上的地位,而且节余兵力。非是增加驻兵,因为防线在压缩当中,驻军反而会减少。
此战泾原中牺牲与重伤的多达一万四千多人,但郑朗已经打算就着余下的四万八千人重新整编军队。不需要朝廷再增加军队了。说句难听的,死了人,朝廷得拿出大量抚恤,可长久下去,却是节约了两万多士兵的开支。未必会节余多少,骑兵增加,弓箭手进行一些抚恤,可这支军队实际战斗力不减反增,更灵活机动。
并且泾原路将防线正式拉到萧关一线,与环庆路能真正形成互相侧应,环庆路也可以放心大胆的裁去大量驻军。仅此,意义就非同重大。
但关健是工程量,马上冬天就要到了,施工抢不完,这一年冬天会大寒,必须到明年春天再次施工。诸寨堡未完工之前,这些军队绝对不能离开,以防有变。
于是郑朗将主要将领,以及韩琦与范仲淹拉入帐中,向他们提出这个请求。
咱不要你们的军队,但这些军队必须借给我。
“借都无妨朝中言臣会弹劾行知越权的……”,范仲淹说道。
“希文,何惧,此乃利国利国之大事也,又有此次大捷,难道那些言官们眼睛瞎了。”韩琦说。
范仲淹不能言。
都是不怕事的主,谁怕谁啊,包括张方平在内。
“说就说吧,为了国家,那能拘于这些小节。”郑朗淡淡地说。心中却说道,说好啊,就怕不说。功劳越大,越得注意,萧何为西汉三杰之首,做了什么事,与民争利,争得老百姓不服气,打官司打到刘邦哪里去。刘邦明为责备,心中却很高兴。可后来又犯了糊涂,让刘邦将上林苑的荒地分给百姓耕种。刘邦恨萧何悦民,于是将萧何抓了起来,关进大牢。赵祯比刘邦仁爱多了,至少韩信在赵祯手中,绝对不会落得惨死下场。但适当的留一些把柄,对自己是好事,不是坏事。
甚至心中很想对一些言臣大喊,弹劾我吧,我在这里越权呢,用这个罪名将我的功劳抹杀吧。
不荒谬,这才是真正的明智。
否则功劳到了巅峰,以宋朝的古怪制度,自己未到三十岁,准备养老吧,什么事都做不了。
韩琦与范仲淹根本就没有多在乎,既然郑朗说不拘小节,借就借。韩琦转了转眼睛珠子,说:“借兵可以,但行知,你今天必须陪我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