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十一月以后,天气渐渐开始转冷。
棒球部新换了一批冬季运动制服,穿起来又暖又轻便,既保暖又最大限度地保证了不会影响平时的训练。
不过到底因为气候转冷,他们的训练菜单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在球场里的击球投球训练缩短了三分之一,相应的,每日的长跑任务则增加了三公里,每天跑完达也都要靠在和也身上“蹭体力”很久——虽然他其实已经根本不会因为多跑这三公里而气喘吁吁、体力尽失。
不过今天的达也似乎有些不在状态,和也在场边做拉伸练习的时候看到他连续投出了几个坏球,被对面的孝太郎大声抗议也没有像平时一样呛声回去,而是略显烦躁地踢着投手板,一副十足“我有心事”的模样。
和也若有所思地摸下巴。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休息日,他几乎每天都和达也两个人形影不离,除了和达也同班又住在隔壁的小南,可以说是与达也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了。
可是也没有发现达也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啊。
所以这是在纠结什么呢。连训练都不专心了。
和也走过去,一把揽住达也的肩膀。
“不好意思,孝太郎,这个人我先借用一下。”
他对捕手区里的孝太郎挥了挥手,高声道了一句,紧接着便转回身,揽着达也的脖子将人带到了球场边——
“怎么回事,哥哥。”即使是在询问达也刚刚失误过多的原因,名义上依然还是棒球部部长的和也语气也是平和温柔的,甚至还带着那么一点安抚的意味,完全不会给人咄咄逼人的感觉,“刚刚那几球投得太不小心了吧,在想什么事情吗?”
“也没想什么啦……”达也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脸上不由有些讪讪——面对松平孝太郎的时候他还能不耐烦地不搭理对方或者干脆就当没听见对方的抗议,但是换成了他家弟弟眉眼弯弯地柔声跑来问他……
达也总不能不理不睬或者恶声恶气地把人呛回去吧。
宠弟弟(达也:那是什么鬼啦!>///<)的兄长大人沉默望天。
和也看着他自己也有些说不清到底在纠结什么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
“是在想昨天千里在电话里说的那件事?”
他叹息着问。
达也闻言不由一怔。
“被你猜到了啊。”他有些不自在地抬手搔了搔脸颊,“我也没想别的什么,就是觉得有点感慨……”
和也看着他好像有点害羞的模样,不禁微微笑了。
“感慨的话,我也一样啊。”他放开揽在达也肩上的手,眼神笔直地看向正前方,“没想到千里他们在u-17那边,要遭遇那么多严格又残酷的考验呢。”
——兄弟俩谈论的是昨天晚上他们接到的,来自不久之前被通知征选入网球青少年国家队(u-17)的表哥千里的一通电话。
电话里,千里除了跟两兄弟像他们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有在做的,互相讨论下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彼此的生活,更多的是在描述他在u-17合宿营那边的见闻。
无论是以球场编号来直观地划分选手们的实力层次、每天都要进行的个人替换赛和每周进行一次的团体替换赛,还是残酷而单纯的“胜者为王”的绝对准则,都让兄弟俩听得无比心惊。
更让两人心生感慨的,是千里所描述的,他们这群中学生代表进营的第三天,就进行的那场残酷的同伴相杀——中学生代表们被要求自由选择,两两拼成一组,原本以为是要进行双打比赛的大家自然各自选了关系亲密的同伴,然而做好选择之后,他们却被要求与对方进行单打对决,输掉的人落选,失去u-17的候补资格……
虽然在竞技比赛里,同伴相残往往是不可避免的一件事情,小到同队队友平时的练习比赛,大到决定每次出赛的正选名单的校内排位赛,但是无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个,都无法与这场不仅要同伴相残,而且拼的还是只有一次、抓住了才能继续留在u-17的机会的残酷比赛相提并论。
更别说之前中学生们打的全国大赛,几十年如一日的都是采取团体战的模式,每一所学校的选手从以前开始就一直都是亲密无间的队友,他们习惯去与之争斗、拼尽全力打败和淘汰的,都是其他学校的选手,什么时候遇见过这种要将自己的队友,甚至是挚友的同伴亲手淘汰的局面?
当时那个场面,即使是千里这样向来洒脱随性的人提及起来,语气也是难掩低落消沉的。
老实说,和也和达也其实是无法理解千里的心情的。
棒球与网球不同,它从来都是以一支球队为单位来进行比赛的。所以自然也就不会出现像网球那样,可以做到选手与选手之间,单打独斗来决定一场比赛的胜负。
——换言之,棒球是真正的集体比赛项目,同队的队友之间,竞争虽然也很激烈,但却很少出现千里所描述的那样残酷的、不得不打倒同伴才能站上更高点的场面。
想到千里是在那样一个环境下每天在进行着集训,又想到原来同伴与同伴之间的竞争可以残酷到那样的程度,就算是向来淡定从容的和也,也不由心中生起一种难以言明的异样情绪。
他想达也一定也和自己一样。
只不过,和也因为有着上一世那极其独特的一段以灵魂形态存在了近十年之久的经历,因而极端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即使有着感慨和万千思绪,也能做到不被它们影响情绪。
但达也就不一样了。
就算他看起来再怎么大智若愚,洒脱率性,但到底是才十五岁的少年,骤然从千里口中听说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引发一些思考和纠结,以至于心情受到影响,甚至反馈到训练和生活中来。
和也扭头看向达也:“哥哥是觉得,终于明白了竞争这件事可以有多残酷,这让你真正意识到了,自己骨子里,其实也有好战的一面吧?”
“……诶?”
“哥哥本*好和平,虽然从小到大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被人挑衅,但哥哥很少会还手,也基本从不主动激怒别人。”
“怎么说呢,哥哥一直以来,并不是个好战的人。”
“可是啊,哥哥。”哥哥说着,深深看进达也眼底,在那里,映照出他与对方轮廓几乎一模一样的俊秀容颜——
“那是因为,他们对你的那些挑衅,并没有涉及到你真正在乎的东西吧。”
“你不在乎他们对你的评价,所以被说得再难听,也从不放在心上。”
“所以,小时候每一次你跟别人打架,都是为了我和小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