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椎名陆寻缓慢转身,他柔了眼色看向对方,“带我过去。”
是温柔又不容抗拒的命令,与前一个“殿下”的影子重合,但某些地方又隐约有些不同。等这位王储从他身边离开时,侍卫才如梦初醒般地恍然大悟——是气势。
虽然还很淡地不太明显,但斯维因殿下即便在笑,身上却具备了前任陛下所具备的气势。
那是叫人不禁屈膝臣服的王者之势。
这是一周前就定下的国王继任大典。
因为情况的紧急特殊,原先繁琐的大典被删减成最简洁的仪式,可即便如此,所有的事情一旦涉及到王室,就注定不能平凡。
城市中心的最大教堂里,只有贵族可以入场,他们按照爵位整齐地站成两排。黑发黑眼的青年就从其中唯一的通道里不徐不缓走过,身后的披风因风微扬,他沿着台阶一步步步上唯一的高地,那里早有须发皆白的教皇在等待着他。
椎名陆寻将头稍稍低下,姿势却已经尊贵。教皇将等候多时的璀璨王冠戴到青年的头上,柔软的细发立即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重量弯曲——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再抬头,年迈的教皇已经把腰弯成谦卑的弧度。
椎名陆寻单手从对方手里拿过那根象征至高无上的权杖,面向所有人,他将权杖高举过头顶,权杖顶端缀着的红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用最大的声音,在这密闭的教堂里近乎嘶吼地喊道。
“我将统治弗雷尔卓德!”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一致低头、呈同一弧度弯腰、手掌摊开贴到胸口位置,行最标准的贵族礼仪:“愿永远为您效劳,尊敬的陛下。”
椎名陆寻用余光往最往前莫德凯撒站立的位置瞥了一眼。那人的姿势和他人无差,只是即便弯腰却始终挺直不屈的脊椎还是出卖了他。
他的王叔,似乎并不愿意恭敬地行礼。
视线往旁边一滑,就看到边上那位金发金眸、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始终微抬着下巴、露出一点阴翳沉郁的眼色看着他,目光交汇的瞬间后者乖巧低头,伪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这位正是他同父异母的王兄——崔斯特·艾欧尼亚。
王室,向来都是勾心斗角、藏着无数秘辛的地方。
刚才椎名陆寻这两位“至亲”的表现更是很好地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但此刻最重要的显然并不是这一点。
心底做出判断后,椎名陆寻也是毫不迟疑地落实到了行动,他将王冠和权杖都放了回去,他一边卸着身上厚重又碍事的披风,一边走下高台说道:“现在,所有人跟我到议事厅集合。”
“但是殿……陛下,继任大典才刚刚结束……”
“那又如何?”椎名陆寻脚步不停地走。
那个迈出半步的人冲这位新任陛下行了个礼,他还在锲而不舍:“按照惯例继任结束后陛下您必须以之前那副装扮去巡视王国……”
年轻的国王终于停下,他向声音的发源地瞥去一眼,素来温润柔和的眼眸稍稍眯起,立显与众不同的凌厉,那位贵族居然忍不住瑟缩!
“仪式已经从简了,这点就不用我再提醒了吧?塔里克伯爵,您今年四十出头了,是吗?”
你才四十出头而已,你现在攒下的功绩还不够你凭借着他在我面前倚老卖老地一些愚蠢的错误,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还完全不够资格。
——我说过的,这里、是我的王国。
塔里克最终毕恭毕敬地退后,椎名陆寻正站在整个大厅的最中央,他微扬着下颌,快速地环视了一圈周围,他缓慢且庄重地说。
“围墙的外边,我的子民正在被可怕的巨人吞噬;围墙的里边,仍有人在不知忧愁地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我不希望再看到这种情况了,像家畜……请允许我使用这个不雅的词汇,像家畜那样被安逸的现状所麻痹,就如它们会成为人类果腹的食物般,我们也终有一天将成为巨人的食物。”
“王室之所以为王室,贵族之所以为贵族,是因为地下有无数更渺小的生物存在着、支撑着,因为我们有所作为,他们愿意用自己每日坚信的劳作供奉着我们,以换取更好的生活。可一旦当这个国家只剩下我们、甚至只余下我一个时,我就什么都不是,仅仅只是以‘人类’的头衔活着。”
椎名陆寻看着自窗户撒进室内的阳光,就如同看到了阴霾深藏之下的希望办,嘴角勾起一点点微笑的弧度,眼眸里也有浅浅的柔光回归。
“就如同此刻窗外透进的阳光,我坚信,所有的黑暗艰难都只是暂时的。我希望有一天阳光能重回这片被漆黑笼罩的土地;我希望被破坏的建筑物能再次拔地而起;我希望所有人脸上能扬起幸福美好的笑;我希望我巡街那天得到的是子民们的欢呼声……”他话锋一转,“但这一切构想都是建立在巨人能被驱逐的前提之上!我们必须驱逐巨人!我们作为人类的这具躯壳里,也同样有着这样的力量!”
“而我……需要诸位的帮助,就像我父王曾经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