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气恼不已的崔文珺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起来,“呃……可能他来赏花以为是赏百合吧!”
刚才的少年是同属世家的王家二郎,他的姐姐王子君跟沈如玉是很好的朋友,两年前入了道门,成了女冠。
不过王二郎王子直,毕竟男女有别,一直以来都不大熟悉,但之前遇见也会好好的打招呼,现在却不知怎么的,脾气却越来越怪异了,似乎看名满京城的如玉娘子和狂姬很不顺眼。
待到入场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坐在座位上了,在看见沈如玉的那一瞬,许多人都望了过来,目光中有仰慕欣赏的,也有嫉妒不屑的。
他们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婢女将她们引至到了最靠近上座的位置。
大厅里一下子就响起了一片窃窃私语。
崔文珺站在一边,当时汗就下来了。
历史上好几次男帝都把自己身侧的位置赐坐给沈如玉,结果都被拒绝了,毕竟这件事太过敏感,而造成的后果就是男帝和沈如玉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所以崔文珺一直在努力的改变这种局面——
让男帝多想想沈如玉的处境,多体贴体贴她的为难之处。
但崔文珺有时候也搞不明白,她是害怕男帝顾虑不到沈如玉的心情而导致他们悲剧收场呢,还是只是单纯的怕沈如玉感觉尴尬。
可是李瞾本来就是个任性跋扈的性格,忍了一次两次之后,想要接近沈如玉的感情一冒起来,那是谁也挡不住——谁敢让沈如玉尴尬为难?他替她弄死他们,这不就好了!
崔文珺真怕沈如玉拂袖而去,谁知道对方很温和的对婢女点了点头,仪态端方的坐了下去。崔文珺连忙跟着坐在了一旁,她正正经经目不斜视的盯着身前的案几看了好一会,终于还是没忍住的朝着沈如玉那边歪了过去。
结果她刚要张嘴,殿外就传来了侍卫高声的传讯,“陛下驾到——”
崔文珺歪了一半的身体顿时就僵在了原地:“……”
陛下你其实早就到了的吧!陛下你其实就躲在一边如玉一到就立马出来的吧!!别这样啊!!还有很多人还没有到啊!!!你到的太早了皇帝就乖乖地让所有人等着最后出场啊喂!!!!
如果不是沈如玉伸手扶了她一把,崔文珺觉得自己明天大概又要被弹劾君前失仪什么的了。
所有人顿时整齐划一的弯下了腰,朗声齐诵:“恭迎陛下——”
李瞾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去,他很不耐烦传统的那种前呼后拥,因此自作主张的将出行的仪仗简略了一半,他走得很慢,为的就是在路过沈如玉的时候能够在她身边走的久一些。
李瞾从一开始就直直的盯着那个水色的身影,当他经过沈如玉的身边后,简直恨不得掉头回去再走一遍。
但最终他还是端坐在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之上。
这个位置——即使沈如玉在最靠近这里的位置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显得很是遥远。
李瞾垂眼看向了自己身旁的位置,在女帝的时代,那里大多属于君后和宠仕,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那个人的幻影坐在那里,见他望来,朝他回以一笑。
他慢慢移开视线,然后身边自有大嗓门的宦官传达他的口谕:“不必多礼。”
这种宴会的流程几乎每个京城贵族们都烂熟于心,总之虽然说是赏花,但是是绝不可能让你安安心心舒舒服服的赏花的,不作诗饮酒,弹琴唱歌,简直妄称风流。
很快,一张张雪花信筏就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中,不管是什么游戏,都离不开舞文弄墨。
有流觞曲水的玩法,也有琴声传信的游戏,但最简单粗暴的,无疑就是分为两组,相互比诗,输的那一方喝酒。
沈如玉看着对面站起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王子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念道,“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那是沈如玉熟悉的一首诗。出自唐朝诗人,刘禹锡。
沈如玉抬眼看他,但是一旁的崔文珺却显得更加激动。
“他抄袭!”
崔文珺拽住了沈如玉的衣摆,气愤的低语。
对于沈如玉来说,这是唐朝诗人刘禹锡的诗,但对于崔文珺来说,这是她所知道的史书上,一首无人定论的诗——大部分人都认为此诗是沈如玉所作,但一部分考据党发现沈如玉从未承认过,只是在一些野史中记载崔文珺有一日邀请沈如玉前去赏花,沈如玉看见牡丹怒放,随口吟诵了一诗,野史没有记载究竟是哪一首诗,只是崔文珺从此笑称沈如玉为“国色”,恰好符合文人喜欢用对方做的出色诗词来起绰号的习惯,而这首诗里正好有“唯有牡丹真国色”。
甚至有人在浩如烟海的关于沈如玉的史料中查证到沈如玉明确说过,“此诗,吾之一刘姓长者所作。”
但是考据党们把沈家上下十八代都轮了一遍,也没找到对的上号的人。
于是后世大多从诗意上下功夫猜测或许是因为这首诗别有含义,所以沈如玉不肯承认。
比如说,有人猜测,这是沈如玉为自己的感情经历所作的一首情诗。
芍药“妖无格”,是过于大胆的男帝,她不喜欢,芙蕖“净少情”,是沈如玉曾经倾慕过的一位琴师,唯有牡丹真国色——无疑就是指最后和她情投意合的崔文珺啦!
这是后世流传最广,普遍率最高的一个解释,在无数崔文CP的小说里,这简直已经变成了沈如玉对崔文珺表白真心的必备情诗。
……就因为人们以为沈如玉以牡丹比崔文珺,所以崔文珺在小说里的形象,大多是外貌美艳动人,而性格极烈。看得上的人以心相待,看不上的人白眼以对,不畏权贵,戏谑风流,极富个人魅力。
而在大众印象已经完全定调之后,谁又会去在乎历史上真正的她们究竟是怎样的性格呢?
“嘘。”沈如玉朝着崔文珺竖起食指抵在了唇上,“你在说什么呀。这诗,很好啊。”
看着她毫无反应的面容,崔文珺不知为何,却感到十分委屈。
——说好的情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