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忍了下来,努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实在不容易。
不知有多少人在盯着顷城。连老师的目光,也时时瞟向这里,这天的课她讲得很嗲,嗲得我想呕吐和尖叫!她们在盯着顷城的时候,当然也会顺便盯向我,我简直要疯掉了!
这还算是上课吗?为什么不把这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害虫给赶出去!
杀气--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有了这么深重而狂暴的杀气!
顷城有他的,居然能把无情无义也无欲无求的我逼到这样的程度!
我狠狠地压低自己的额头,不让那样的杀气泛滥。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那个混蛋居然还不走,仍然坐在那里,一边跟人说话,一边看着我。
我很清楚地听到有人说,顷城,你不要老看着前面嘛,偶尔也该看看其他方向,顷城一定又在微笑,以自以为温柔的目光,看着我。
我觉得我正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受到赤裸裸的骚扰和侵犯。
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个混蛋!
第四节课仍然是受刑,顷城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我身后,看着我,仿佛整个地球只有他和我。我想过一百遍要换座位,但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就是不打自招地承认我确实受到了他的影响,我并非对他无动于衷。
我绝对不会给任何人留下这种把柄,所以,我一直忍到下课。
即使是下了课,我也没有马上跑掉,仍然像平时一样呆到别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收拾东西离开。顷城,一直等着我,跟在我后面。因为他的缘故,好多人也等到后面。我好恨。
下楼的时候,我想,他大概会跟我走到食堂吧,到了食堂,更不得安宁。于是,在楼梯拐弯处,我迅速闪进了卫生间里。这样,就算他猜到我进了这里,还能守在外面吗?
我竖耳倾听,听到他和其他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从卫生间前走过,没有停留。
直到外面毫无声息,我才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去中区食堂。
中区食堂离宿舍区相当远,但我不在乎,我说过,我的时间长得发霉变质。
食堂里人已经不多了,我捧着饭盒,告诉玻璃窗里那个没有表情的胖女人:“土豆牛肉,红烧茄子,青菜。”
我已经好久没有主动跟别人说话了了,这个胖女人应该为此感到荣幸。
胖女人没有抬头看她的客人,各舀了大半勺的东西到我碗里。
我心里那种恼怒与不满,一定是从上课时就遗留下来的,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动气,即使这个胖女人确确实实在偷工减料,明摆着在欺负我。
我还没有走开,就听到一个男生对那个胖女人说:“阿姨,打一份土豆牛肉、红烧茄子、青菜,谢谢。”是巧合,还是故意?
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个总是没有表情的胖女人居然抬头,露出红烧肉一样腻味的笑容,打了满满一大勺的土豆牛肉放进男生的饭碗里,大概是嫌牛肉不够多,又补勺了半勺牛肉,红烧茄子和青菜也满满当当,没有水份。
我的饭碗和男生的饭碗并在那里,男生得到的菜,至少是我的一倍,因此,我瞟了那个饭碗的主人--这是非常多余的举动。
男生很惊喜地向我打招呼:“丛琳,真巧,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这当然不是巧合。他一定在附近守株待兔,等着与我巧合相遇。我收回目光,迅速走到饭堂一角,埋头吃饭。他居然走过来,坐在我对面。
饭菜索然无味,虽然我也不曾觉得有多可口,但这次,它显然更让我难以下咽。
“丛琳,你喜欢吃牛肉和茄子吗?食堂的阿姨打了很多给我,你帮我吃一点好不好?”他很认真地问,“这些,我还没有碰过。”
他的口气态度,好像跟我很熟。
我忽然记起他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我把满满一碗桂林米粉泼到他脸上的事。现在,我是不是应该再来一次,把不太满的饭菜泼到他脸上?但是很不幸,我已经没有了这样的冲动,并非缺乏勇气,只是明白那只是多此一举。
也许,我已经习惯了他的死缠烂打,对他的不知廉耻感到麻木。
他把满满一汤勺的牛肉递到我面前,看来即将放进我的碗里。
我猛然合上饭盒,迅速跑出去。
他不是飞飞。没有人可以像飞飞那样,和我一起端着碗吃饭,互相吃着对方碗里的东西。
他的举动,只是仿制,并非原版。
我只要原版。
在回去的路上,我又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曾经以为我永远不会原谅飞飞,但如果他再度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还是会像从前一样爱他。不,会比从前更爱他。
爱就是爱,不会随着时间消退,更不会随着怨恨消失。
这个可怕的发现,足以摧毁我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