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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6章 诗品高下,河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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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雅州那边是张简以雅州长史,判都督事,知剑南道茶引使,已经答应严打不法茶商私自市茶,同时浮涨从雅州入吐蕃的政府指导茶价一成。当然,截留下来的这些钱,足够雅州好好围堰造渠,修缮桥梁,好好做一番实事了!

当然,能够做到这些,也是因为吐蕃在去岁越境进攻之中理亏,所以只能暂时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可他也无需此政持续太久,只要能解燃眉之急,如此也送给陇右道采访处置使苗延嗣一个喷口水的机会!他杜士仪固然有钱,可拿自己的钱去补贴地震之后的秦州,只会遭人诟病,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不会去做,就连此次损敌资己的这一计,也并不是先斩后奏自行决定的,鄯州到洛阳的这条官道上,也不知道要跑死多少马!

可两京那边,他一直都是用的自己私人,鄯州进奏院一直弃置也不是办法,该是时候派个人去挑起那个担子了!

如今正是新茶采摘之后,运出蜀中卖往各地的时节。茶商们那儿,虽则是与剑南道渊源颇深的鲜于仲通前去谈妥的,但王容暗地里通过白姜以及白掌柜,软硬兼施,茶商们最终不得不答应了这个为期一年的临时茶援计划——把浮涨一成的利润捐出来支援秦州重建,不管他们乐不乐意,都不得不答应。好在杜士仪掣出了勒石立碑的杀手锏,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上邽县以及成纪县新城建成后的石碑上,商人们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了。

好歹也能在青史上留个名,横竖又不是自己出的钱,只希望吐蕃不要因为茶价飞涨不买茶就行了!

之前陇右节度拨出了大笔钱款往秦州,此等事自然瞒不过陇右军将,这样一个无底洞自然让上上下下颇有微词。得知杜士仪竟然朝茶商们摊派,将校们非但不以为奇,反而觉得此计甚好,原本的骚动也渐渐平息了下来。在这种风波之下,他却收到了来自洛阳的急信。

河州刺史兼镇西军使苗晋卿,迁户部度支郎中。

苗晋卿去年会跟着他到鄯州来,是因为萧嵩以其为裴光庭拔擢之人,本来就想撸掉,结果被杜士仪三言两语裹挟捎带了出来,两边皆大欢喜。如今萧嵩辞相,杜士仪早就预料到苗晋卿恐怕会重新征调入朝,却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户部是如今任门下侍郎的裴耀卿的老本营,而裴耀卿正要主理江淮河南转运之事,需要能员佐理也是意料中事,性格温和长袖善舞的苗晋卿自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对于苗晋卿来说自然是难得的机会,可河州在陇右诸州之中的地位仅次于鄯州,这个刺史之位比预想中更早地空缺出来,杜士仪难免头疼。平心而论,他更属意于王忠嗣,可王忠嗣去岁刚刚遭贬,即便又以战功得了相应褒奖,可终究在陇右根基仍不及那些父子相继的世代将门。倘若立时三刻荐王忠嗣为河州刺史,也许能够在御前通过,但却不利于将来。至于肯定会因为此缺上蹿下跳的郭建,他却不放心这个实在太会钻营的家伙,竟是两头犯难。

河州看似不及洮州内有羌胡,容易爆发内乱,可同样正临吐蕃边境,如果无有大局眼光,少有差池就可能造成大乱子!而且更重要的是平衡,看来他得派人到东都那边活动活动。

果然,当这个消息最终确定的时候,郭建就立刻上了鄯州都督府,在镇羌斋中表忠心表决心,滔滔不绝暗示了好一番,就差没明说自己是河州刺史的最佳人选了。杜士仪知道,若是按照过往的军功,这家伙勉强也算是够格了,而且从前他利用郭建收拾了郭家的刺头,以及郭知运这颗最大的钉子,除了拔擢其为临洮军正将之外,其余的甜头便只有一个空头行军司马。于是,他少不得表示自己会向上举荐,力争此职,等郭建一走却不禁踌躇了起来。

不多时,门外就传来了叩门声:“大帅。”

“是仲通啊,进来吧!”杜士仪笑着吩咐了一声,等到鲜于仲通进来,他示意其坐下,这才开门见山地说道,“仲通,我有意重振鄯州进奏院,打算派你回京,你意下如何?”

鲜于仲通先是一愣,继而立刻沉吟了起来。平心而论,身为节度推官,尽管还远不到位高权重的地步,但站得高度却非同一般,而且每日过手的各种事务,众多都是牵涉到一军正副将这样的高层,不可谓不重要。可是,陇右鄯州毕竟远离两京枢要之地,即便他下一任能得朝官美缺,可在朝廷中枢的人脉缺乏仍然是一个重要问题。他和颜真卿张兴都不一样,颜氏虽琅琊著姓,但已经定居万年县多年,可算是京兆人,亲朋故旧都可帮衬;张兴是寒门出身,虽得贵妻,可知遇之恩非同小可,紧紧依附杜士仪才是最明智的。

而他……家中尚有兄弟,父亲官职不显,鲜于氏已经很久没有什么显赫人物了。如若他想要有所大作为,杜士仪既然已经开了口,他回京掌管鄯州也就是陇右进奏院,上可通朝贵,下可使得陇右拥有一条最畅通的消息渠道,这是最好的选择!

“能得大帅信赖,仲通愿担此重任!”

杜士仪见鲜于仲通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不禁长舒一口气。说起来,掌书记张兴,推官鲜于仲通,巡官颜真卿,要说最适合此职的人,无过于生于京兆长于京兆,世代书香宦门的颜真卿,可颜真卿那性子方正刚直摆在那儿,你让其游走公卿之间,和人交际,那决计是开玩笑。而张兴即便娶了宇文沫,在出身上仍然不免要被人轻视,所以性子圆滑长袖善舞的鲜于仲通无疑最适合。

而且,鲜于仲通是那种野心勃勃一心向上的人!

“很好,你尽快收拾一下,等一切就绪之后,便启程去洛阳吧!除了把朝中消息及时传递到陇右之外,暗中访查不得志之人,也是最重要的。另外……”杜士仪斟酌片刻,索性就直说了,“你给我仔细留心李林甫的言行举止,而你自己,也一定要万分小心此人!”

鲜于仲通虽知道李林甫是吏部侍郎,亦曾经是前头相国裴光庭的心腹,可他着实不明白,杜士仪缘何要他特别留心李林甫。直到他预备停当带着杜士仪拨付给他的人马驰归东都,在一进城之后便得到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他这才悚然而惊。

就在今日,张九龄和裴耀卿分别升任中书令和侍中,而吏部侍郎李林甫则是拜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也就是说,李林甫竟是拜相了!

平康坊李林甫宅,这一天傍晚亦是车水马龙贺客云集。身为宗室之后,李林甫从宫中千牛释褐,一路辗转腾挪到现如今五十有二便官居宰相,着实是传奇。自从当年得宇文融举荐为御史中丞之后,他就开始了飞黄腾达,即便和他搭档的宇文融贬死,以他为腹心的裴光庭病死,可他一直位在中枢屹立不倒。现如今终于一朝圆梦入政事堂,尽管上头还有另两位深得圣眷的宰相,可仍然不能盖去他的光芒。

李林甫谈笑风生应付了诸多贺客,但晚上却没有大开夜宴,而是约了次日休沐日的午宴。用他的话说,自己资历浅薄,不过是凭着圣人恩典方才骤迁此高位,当诚惶诚恐辅佐张裴二相云云。可等到大多数人回去,却也有人留了下来。作为李林甫表弟的姜度,这会儿脱掉鞋子舒舒服服往那张胡床上一歪,当即懒洋洋地说道:“恭喜表兄,如愿拜相,将来我可都靠你提挈了!”

“中书省有张九龄,门下省有裴耀卿,我这个同中书门下三品,就好比当年回京拜相却没个正经名义的张说一样,名不正言不顺。”李林甫褪去了人前的笑颜,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可转瞬间,他就看着姜度说道,“你和杜君礼如今可还有书信往来?”

姜度人很不正经地歪着,一颗心却因为这句话砰的一跳。李林甫如今会如此待他,还不是因为当初他在之前大考的时候提醒过一句灯下黑,结果言中?否则,只有一个嗣楚国公虚名的他,对于李林甫而言,也就只是个需要照顾的表弟,其他的作用就什么都没了。对于李林甫提到杜士仪,他当即漫不经心地说道:“陇右杜大帅?人家如今节度一方,不像我,不是在太仆寺,就是在太常寺挂个名,他哪有功夫理会我?”

想想姜度确实是斗鸡遛狗吃喝玩乐第一在行,其他的任事不理,李林甫倒也没有生疑:“杜君礼自到陇右之后,先后捅出了几起案子,又退了吐蕃越境兵马,陛下对其赏识非常,观他形状,若一有战功,极可能便会高升回朝。你既然和他有旧日交情,那就不要浪费了,多多打探一下他的动向。”

见姜度随随便便点了个头,李林甫不禁有些头疼。可他实在是忌惮杜士仪的手段,再加上听说惠妃有意替寿王择妃,最看重的就是杜士仪旧徒也就是玉真公主的爱徒杨太真,他不得不未雨绸缪。再三嘱咐了姜度之后,他不禁自言自语道:“河州刺史苗晋卿出缺,若有人能够出为河州刺史,替我看着他一些,那就好了!”

仿佛没骨头似的姜度正半眯着眼睛,一听到这话,他登时微微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了李林甫那紧皱的眉头。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表兄如果想要弄个人出任河州刺史,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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