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真的不可能?”姜度见杜士仪摇了摇头,犹自不死心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想入政事堂呢?以你的能耐,未必就斗不过李林甫。”
“他可是你表哥,你就这么想让他下台?”杜士仪没好气地损了一句,见姜度嘿然一声,他就知道,姜度仍然对当初父亲受责时,满朝沉默的景象而耿耿于怀。于是,他也就不打趣对方了,直截了当地说,“就算我能顶替牛仙客为左相,和李林甫打擂台并非把握十足,而且,其他觊觎相位的人多了,李林甫只要稍稍一使劲,难免会有人视我为眼中钉,到时候一团混战。最重要的是,留在长安有什么好处?那么多下台的宰相就足可为警示了。”
姜度被杜士仪给逗乐了,可随即就怅然叹了一口气。王守一陷害父亲姜皎的仇,他早就报了,而自己如今也官拜太仆卿同正员,爵封嗣楚国公,好一个富贵闲人,下半辈子已经没有什么目标。突然,他下意识地盯住了杜士仪,随即压低了声音道:“你家儿子定亲了没有?”
这个话题的跨越度着实有些大,杜士仪愣了片刻方才反应了过来。可还没等他回答,姜度就自顾自地说道:“幸好你家那妹夫崔俭玄的女儿年纪不对,否则也轮不到我了。我可对你说,我的几个儿子都没养住,只有这么一个嫡女,她阿娘对她爱若珍宝,教导比我这个当父亲的上心多了。如今正好十五岁,容貌体格,才学秉性,持家之能,我敢说两京贵女就挑不出一个比她更好的了!怎么样,杜十九,要不要这个儿媳,你给我说一句明话!”
杜士仪被姜度这种犹如兜售似的口气给逗得哭笑不得。他确实早早就开始思量长子杜广元的终身。因为妹妹杜十三娘当初的遭遇,他和王容这些年都留心了很多,因此王容再也没有受孕,夫妻俩就只有两儿一女。尤其是杜广元这样要承袭爵位的嫡长子,他和王容早几年就开始为其留心婚事,可至今也没有定下来。他之前并没有想到过姜度的女儿,此刻见其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他略一沉吟,随即便笑了起来。
“这样吧,年底广元会回来一趟,一来看看他的妹妹和外公舅舅们,二来,你也见见他。儿女婚事若是单纯盲婚哑嫁,日后若成了怨偶也没意思,至少让他们见上一面吧?”
这样松动的口气就表示有戏,姜度登时大喜。两京贵介子弟要多少有多少,而且凭他家中的出身,女儿成为王妃都不成问题。可是,看多了天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他着实不想女儿掺和进去了。可就在高兴过后,他想起李林甫那边的反应,不禁眯了眯眼睛。
“你现在炙手可热,想和你联姻的人多了,窦十未必就没这个意思,只不过是被我灌醉了。冲着你肯把我当亲家候选,不论如何,我回头都会在李林甫那儿先打点打点。”
姜度正说到此处,突然只见不远处一个自家从者匆匆而来,他有些奇怪地皱了皱眉,却只见人和外间守卫的从者言语几句,很快就突破层层把守到了他和杜士仪跟前,行过礼后就低声说道:“郎主,出大事了,说是左相牛仙客在政事堂突然昏厥不省人事,太医署的人到了之后,就把人送回了宅邸。我竭尽全力打探过后,得知牛仙客这一次恐怕有些危险。”
牛仙客没出身没资历没人脉,即便为相多年,在两京如姜家这样连下人都在背后对其直呼其名的很多,更何况如今消息紧急,那从者就更不会顾忌这些了。而杜士仪闻言讶然,和姜度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姜度便嗤笑道:“即便你不乐意,未必就真的不会到那个结果。事到如今,你说怎么办?”
“终究相交一场,我去牛家看看。”
当杜士仪赶到牛家的时候,就只见门里门外一片混乱。他来过这里的次数并不多,但这会儿仆从下人都忙得团团转,竟是没人顾得上他。当他最终登堂入室,来到牛家寝堂的时候,正好和里头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正着。
“杜士仪,你来干什么!”
听到这一声满是愠怒的大喝,杜士仪不禁挑了挑眉。那人他见过几次,是牛仙客昔日在河西时的节度判官,如今官居侍御史的姚闳,正是昔日宰相姚崇的孙子。可是,他与人无冤无仇,如今人却对他如此敌意十足,他自不会客气。
“姚侍御这话却问得奇怪了。你能来,我为何就不能来?既然得知牛相国病倒,我又在长安,当然应该来探病。”
姚闳闻言更怒,直截了当地喝道:“我看你是为了牛相国的相位而来,不是为了探病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