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此次不过是背后煽风点火,可想当年的武后和太平公主,却是在台前风光无限,翻手为云覆手雨!
“我们哪有则天皇后和太平公主那样的野心,究其根本,我们只是为了自保而已。”固安公主轻轻说了一句,不再年轻的脸上却洋溢着非同一般的信心,“我们也并不想证明给别人看,谁说女子不如男,我只是想让人瞧瞧,没有男人,女人一样能够过得很好!”
“你啊,怪不得李鲁苏到了长安城之后,甚至都不敢见你,在路上偶尔遇见都绕道走!”
玉真公主不禁哑然失笑,正要继续揶揄几句,她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霍清从墓园入口匆匆而来,到近前屈膝一礼,低声禀报道:“二位贵主,张博济去了宣义坊杨钊的宅邸,不久之后,杨钊就跟着他去了平康坊李林甫家。”
“人之将死,李林甫是想试着看看能不能拿最后的筹码笼络杨钊,等他不在之后,照顾一下他的家小和党羽,只可惜,他看错人了!”固安公主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随即淡淡地说道,“他这次损兵折将,要周顾的地方太多,甚至都没注意到陈希烈。这位左相不显山不露水,可那些弹劾李林甫的人中间,却还有他的手笔!墙倒众人推,他当年得了裴光庭多少好处,裴光庭死了却不曾说过一句公道话,现在还指望自己有什么万一,家人能够得到庇佑?”
“元娘,我们接下来呢?”玉真公主却不想再提李林甫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李林甫所做的一切,全都是李隆基的默许甚至纵容。
“接下来不用我们动手,据我所知,李林甫的身体状况很糟糕,到时候自有杨钊这头恶狼去对付他这头病虎,不用担心他们一时的合流。至于要从这一次的事情衔尾追到阿弟身上,绝不可能,杨钊也不敢轻易移开精力来对付阿弟,毕竟,这次李林甫分心二用,便是落败的关键。需要留心的,还是王忠嗣,别看人人都为他鸣冤,说他是忠臣良将,可越是如此,陛下在最初的怜悯过后,疑忌之心却会更重。事情虽是临时而起,阿弟授意,我们一口气推到风口浪尖上的,总不能做个半吊子,丢下王忠嗣的死活不管。只可惜,司马宗主留下的药只剩下独一份了,王忠嗣也显见不是肯死遁的人。”
从朔方夏州,一直到安北牙帐城这数千里路程上,杜士仪总共设了十个小堡,每个小堡之间用发信筒交换城防安全与否的讯息,同时由信使往来,传递用暗语写成的从长安来的各种情报。每一天,一匹匹快马和信使交替奔驰在这一条他划出来的固定驿路上,长安城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能在半个月之内抵达杜士仪的案头,而他的一应奏疏,也能够在最快的速度送到天子案头。但更多的时候,这一条驿道则是负责将他的每一个指令,传递到大唐的中枢以及各地。
所以,长安城的那一场轩然大波,在十数日之后,杜士仪就已经全都知道了,不但如此,每日源源不断的情报,更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所有发展脉络给剖析得清清楚楚。当得知李林甫强撑病体到兴庆宫中,声泪俱下地请求罢相,言谈中暗指这次群起而攻是别人蓄意而为,天子竟是抚慰了这位宰相一通,没有答应其辞相的请求时,杜士仪却并不觉得有任何气馁。
事已至此,李林甫若还在相位,多少在这场风波中竭尽全力的人会不安?就连当今天子,恐怕也正在计算着什么时候把李林甫丢出去平息众怒最合适!
平心而论,李林甫在处置政务上,并没有太大的偏颇,也没有一味任人唯亲,这些年来大唐能够维持表面上的盛世格局,李林甫功不可没。可是,这位右相铲除异己,堵塞言路,陷害忠臣良将的手段,实在是太令人齿冷了!
“大帅。”龙泉叩门之后悄然进来,行过礼后便开口说道,“安禄山打算对契丹用兵了,他果然用了奚人为向导,总计大约要动用五六万兵马,号称十五万!”
“长安城这么大的动静,他又怎会不知道?大概是想凭着这次天大的军功,一举盖过已经显然过了气的王忠嗣,还有我。”
于是,杜士仪双掌轻轻合捏在了一起,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亲自去一次都播见你的罗俟斤。要知道,幽州兵马不论汉骑还是蕃军,全都是我大唐子民,不要让安禄山随随便便把太多无辜将士的性命给糟蹋了,请他务必把时机掌握好!至于我,先亲自去迎一迎从骨利干亲自赶来的那位鄂温余吾俟斤!”
如果换成三十年前,那么,他一定会竭力挽救这些无辜将卒的命,可这么多年在官场上打滚,面对各种险恶的搏杀算计,他的心硬了,血冷了,所有的计算都带上了赤裸裸的功利色彩。否则,他不仅仅会暗示一句不要死太多无辜的人!借着这一场仗坑死安禄山也并非不可能,可他需要一个有人揭竿而起的契机,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在人人都只道是奸臣乱朝纲之外,再让天下的军民都觉得昏君当道,东宫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