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李係是谁?
并不仅仅是一个李隆基发出这样的疑问,就连长安城的很多官民百姓,也一样有这样的疑问。尽管那是李亨剩下诸子中最年长的一个,可当初李亨被囚,广平王和建宁王四处奔走,却没见这位南阳王出面为君父喊冤,在很多人看来,这么个皇孙甚至还不如出身杨家的广平王妃崔氏有血性。更有人认为,天子还有众多皇子,不应该在皇孙之中择选东宫,如颖王这样素有才名的皇子,方才是东宫最好的人选。
颖王自己倒不曾跳出来和侄儿争,可之前得到天子驾幸的盛王李琦和丰王李珙却哪里甘心让只是东宫一介宫人之子的李係坐在头顶上。出不了十六王宅的他们便一日一疏往上送,一时间,整个长安城中议论纷纷,一片鸡飞狗跳,而御史台中勘问犯人的那批人更是让无数人为之焦头烂额。
留下一个乱糟糟的长安,杜士仪此时此刻却已经再度出了潼关。和来时身边只有百多人相比,此次他回程时,除了阿兹勒的六百余前锋营随行,还多了一批自请随扈的关中豪侠儿,约摸两百余。若不是长安城中马匹不够,他又不可能再去天子诸厩中调用马匹,只怕主动跟从的人还要更多。这些人正是听闻那些沸沸扬扬的传言,得知他不留下掺和立储那一档子事,而是赶回河北主持战局,心中感动,故而从京畿道各地汇集而来的。
他身边的实力既然充分,也就不担心其中被人有意掺杂进了沙子。他从阿兹勒那里调来了十名精锐老兵,放下去编练这些投效的勇士,而自己但凡饮食起居,则全都是和麾下兵员一起。河洛因为安禄山之乱,崤山南北道上那些曾经繁华的驿馆遭遇重创,至今还只是刚刚恢复了信使功能,接待往来官员却是力有未逮。所以,他只是黎明出发,沿途路过州县补充口粮,或干脆露宿,或借民宿休息一夜,如此周而复始,只用了数日功夫便抵达了卫州汲郡。
汲县北临河东,南至河洛都只有一日路程,在此前一度是河东、朔方以及安北三路兵马屯驻之地。然而如今,大军已经打下了邺郡汤阴县,主力也就随之前移,留守汲县的只有两千余人,确保粮道以及后方安全。然而,当抵达这里时,打前站的阿兹勒便发现,城门盘查的守卒不是垂头丧气就是无精打采,甚至连城头巡视的兵卒也显得蔫蔫的。甚至他这一行十数人快要到城门时,这里的反应仍然迟钝得很。
“带我去见驻守邺郡的主将!”
见阿兹勒勒马一停,便高声喝出了这么一句话,方才有人如梦初醒一般迎上前来。待要查看阿兹勒的身份勘合时,却突然看清楚了那安北前锋营的旗号。一时间,他猛地嚷嚷了一声,城下顿时高声喧哗了起来,城下的人亦是一片骚动。须臾,阿兹勒这十几骑人顿时被人紧紧围在了当中。
面对这样出人意料的一幕,阿兹勒顿时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手不知不觉地按在了腰边刀柄上,可紧跟着听清楚这些人七嘴八舌问出来的话,他方才为之释然,可心里却极其不是滋味。
“你们安北前锋营不是留守长安吗?”
“是不是那昏君真的害死了杜大帅!”
“你们怎么连杜大帅都护不住,这安北前锋营铁钎的名声难不成是白给的不成!
遭到这样的群起而攻,阿兹勒没有吭声,他的部下却不由得火冒三丈。一个脾气最暴烈的老卒便恼火地凌空虚挥马鞭赶人,口中大骂道:“大帅就在后军之中,马上就要到汲县了,尔等什么居心,竟敢诅咒大帅!”
听到杜士仪就要到汲县了,刚刚还群情激愤的人群一下子鸦雀无声。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有人忍不住问道:“此话当真?杜大帅真的要到了?”
“自然当真!我乃安北前锋营主将杜随,义父马上就到!”
这一次,众人终于信了。随着城下的人高声叫嚷着这个好消息,城头上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紧跟着,阿兹勒等人竟是如同凯旋之师一般被人簇拥进了城。尽管领受了这样极高的待遇,可阿兹勒却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
新乡守军前后态度犹如天壤之别,难道前方的情形真的糟糕得无以复加?究竟怎么回事,难道是叛军散布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