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姜、裴慕和陆林先这三个家伙,其实都是表面看着让人如沐春风,实际一个赛一个肚里黑的货色,但当站在大是大非的立场上时,他们又一个比一个拎得清。
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孩子身上没那么多戾气,想是家长教育得当,他们三个都知理良善,初见时可能会觉得有点距离感不好接触,但真的开始相处以后,便能发现他们身上有很多优点。比如是非明确,比如懂得为他人着想。
就像听秦舒说完的现在,三个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异样的感觉。
他们和秦舒是同龄人,当他们在享受优越生活,甚至可能因为安逸惯了而对某些条件挑剔不满的时候,秦舒也许正在为滴雨的房顶发愁,为赶去马路对面上厕所而折腾费神,帮大人做饭打下手生火添柴。
总之,都是他们没有尝试过没有体验过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的事情,只存在于家中长辈忆苦惜甜的语重心长中,‘我们那时候啊……’,秦舒过得生活,给他们的感觉就和这种差不多。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
陆林先的脑海里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垂眸,夹了一块三角油豆腐放进锅里,刚沾着白汤,就听温姜说:“那我们之前约好要去你家玩,我去了可以让我试试生火么?感觉很有意思的样子!”
她的笑脸灿烂依旧,眼里闪着兴奋和期待的亮光,秦舒看着她鹿般的大眼,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鸳鸯锅飘起氤氲热气,透过薄薄的水汽,可爱的人看在眼里愈加可爱。
太不会遮掩情绪了。
秦舒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温姜大概是想要让她开心一点吧?想要用行动证明自己并不会因为那些事情,家境或是出身,而影响对她的感情。
这一点秦舒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可能,重活一世还是想要和温姜做朋友。
光是说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温姜想要用行动证明她不介意,秦舒也想用行动告诉他们自己不自卑。
“可以啊。”秦舒笑着看向温姜,“我家后面还有山,虽然不高,但是站在顶上看风景感觉很棒哦。”
又嘻嘻哈哈地吐槽,“就是我妈做菜不怎么好吃,味精啊盐啊辣椒啊,都只放一点点,味道很淡……我们家做菜最好吃的是我爸和我叔,他们一般过年才会回来,下次有机会请你来尝尝!”
“去你家玩吗?”陆林先顺势问道,而后浅浅一笑,“听上去很有意思呢。”
“是啊,过段时间不是要去三中一趟?”秦舒一边夹菜一边道:“我和阿姜约的就是那天,吃完饭,下午她和我一块去三中。”
再过不久将举行县内中学校际辩论比赛,经由学生自主报名以及老师推荐两个途径征集选手,再通过1vs1淘汰赛,各年级队伍辩论手各四名。初一组代表二中参加的四位辩手,分别是秦舒、陆林先、裴慕和贺人玉。
秦舒和温姜约的就是那天,礼拜六不用上课,辩论比赛下午才开始,上午在秦舒家玩,吃过午饭,温姜再陪着一起去三中。
“说到这个。”温姜突然想起一件事,伸出手指戳了戳秦舒的胳膊,“你是不是让廖君彦和贺人玉多‘照顾’我?上次我走神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他们一个在旁边使口型,一个翻书挤眉弄眼让我看。”
秦舒不仅承认,还很高兴,“哎?他们真的帮你啦?真是好人!”
“是啊,最后我们三个一起被赶到教室外罚站了……”
裴慕嘴里的饮料喷了出来,抽出纸巾擦嘴,一边笑一边咳嗽。陆林先也笑,秦舒尴尬地挠挠脸,正要说点什么解围,就听陆林先开口道:“温姜去你家做客的话,我和裴慕可以一起去吗?”
秦舒一愣:“哎?”
裴慕跟着愣:“哎?!”
“上次你不是说很想去爬山嘛。”这话是对着裴慕说的,陆林先眉眼弯弯,眼里流光溢彩,嘴角的弧度十分柔和,“虽然这么贸贸然地提出来很厚脸皮……嗯,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打扰吗?”
裴慕此时已经在心里咬手绢了。
这个王八蛋!又拿他做挡箭牌!
千骂万骂,可他又不能拆穿,只好藏起满心的血泪,点头附和,“是啊,我真的真的很想去爬山!上次班上组织去文乡峰,我有事错过,还遗憾了好久……”
想了想,他咬牙干脆豁出去,“秦舒,让我一起去吧!求你了!”
……
“这就是我的房间,进来吧进来吧。”在床沿边坐下,秦舒招呼另外三人坐凳子,又对最后的裴慕指挥,“门虚掩一下就行。”
“你妈妈真是太热情了……”温姜呵呵笑了两声,手里拿着两个大苹果,样子有点滑稽。
“她一直都这样。”秦舒回想秦妈看见他们时笑地见牙不见眼的模样,补充,“而且她特别喜欢你们嘛。”
那天在火锅店说好要来她家玩,秦舒原本以为陆林先和裴慕只是一时兴起说说而已,谁知他们真的做好准备,按时赴约来了。
和秦妈说了是参加辩论比赛的队友,又得知他们成绩不错,再亲眼见着人,一个个好看的跟画似的,秦妈那三、四分的喜欢,转眼就涨到了七、八分。
尤其进门的时候,陆林先从他的大书包里掏出一袋水果,梨若干,苹果若干,香蕉若干……温姜手里的那两个,就是秦妈从袋子里拿出来硬塞给她的。
这么会‘来事儿’的男孩真是不多见啊。
秦舒默默在心里感慨,眼看着陆林先礼貌地半鞠躬,一口一个阿姨,脸笑地跟朵花似的,连带着旁边的裴慕也有样学样,把秦妈哄地不知道有多高兴。
时间还早,才早上九点,秦妈出门买菜去了,他们便聚在秦舒房里歇脚,准备等会去后头爬山。
亲眼见着,知道秦舒所言不虚,进了她的房间,三个人打量一圈,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秦舒的书桌和别人的不同,如果没有看错的话,那是一台桌式缝纫机,机身被装进收纳的地方,面上那层就可以当做桌子使用。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张缝纫机书桌,一个老旧的大木柜,这就是全部了。
秦舒的床头柜有点褪色,摆放的书却很整齐,陆林先一眼就扫到了那儿。
中学生读物、成语词典、蜡笔小新漫画……其中画风明显不同的当属那本《宠妃之路》上册,在它旁边,还有另一套小说,《与凤书》,上中下三本齐全。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言情杂志夹在中间,相当显眼。
对她的书柜很感兴趣,陆林先问:“那几本书……?”
秦舒回头,“哦,那个啊?”而后直接把书取了下来。
“你也喜欢看言情小说啊?”裴慕拿了一本随手翻起来。
“这个我没看过哎。”温姜也凑了过来。
秦舒递给陆林先一本,不忘叮嘱裴慕,“轻点翻!别弄破了!”
裴慕笑一笑,“好啦好啦……大惊小怪。”
温姜翻开一本,目光落在作者名上,“卿…书……这个作者和你的名字同音哎阿舒!”
他们翻着,秦舒已经脱了鞋,转身半跪在床上倾身整理歪斜的其他书,头也不回地答:“啊……是啊,我写的嘛,音一样不是很正常。”
“哦……”温姜点点头,下一秒又猛地抬起,“啊?!”
裴慕把书翻得哗哗作响,“你写的?你写的?!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整理好书柜,秦舒把他们仨手中的书拿回来,“别弄破了,这是出版社寄给我的样书,我自己这也只有一套。”
放回原位以后,便起身招呼,“时间差不多了,休息够了,我们去爬山吧。”
她已经开门走了出去,温姜三个也只好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