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臻有些犯难,对坐在梁上的承影招手。
“承影,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办家宴,有两个宫女偷懒聊天,提到过一个驸马病了。”
承影熟知赵氏皇族,想了想道:“您是说惠国公主的驸马林琅,开家宴时,其它驸马公主都是出双入对,唯有惠国公主只身一人,听说林驸马病得很重。”
“就是这人。”赵臻一拍手,“我因为好奇,稍微打听了一下。”
“驸马林琅本是文武双全的探花郎,谁知被娇蛮成性的惠国公主看上,硬逼着人家抛弃妻子。林琅宁死不从,皇上疼爱公主,便以他父母妻儿九族的性命要挟,终于逼得林琅妥协。本朝驸马不能参政,林琅一腔抱负付之流水,整个人都颓废了,日日醉生梦死。”
众人都诧异,“虽然挺惨的,也不至于行刺皇帝吧。”
行刺皇帝是抄家灭门的重罪,林琅当年既然为家人妥协,怎会突然变卦。
赵臻摇摇头,“原本不至如此。可是最近,林琅的老母亲病重,临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见孙子一面。公主不肯答应,林琅便以死相逼,公主迫不得已才说出真相,原来林琅的妻儿早在多年前就被皇帝赐死,尸骨无存……”
古人最讲究入土为安,尸骨无存,这四个字太重了。
“林琅的老母亲受不了打击,当天夜里就去了,老父也病重垂危,不知现在如何。”
众人沉默,即便早知道皇上是人渣,但皇上似乎总在一次次刷新人渣的底线。
“壮志未酬,背负不义的名声,丧妻,丧子,丧母,父亲生命垂危……”
赵臻叹道:“若我是林琅,我也会报仇,屠尽赵氏满门亦不能使我快活。”
白玉堂忽然问,“惠国公主是不是皇后所出?”
赵臻一愣,“你怎么知道?”
白玉堂冷冷一笑,眉目凛冽道:“想想赵受益就明白了。皇上故意娇惯惠国公主,故意逼死林琅的妻儿,他将公主嫁给琳琅,根本不是出于宠爱。对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丈夫的怨恨更绝望,皇上不是折磨林琅,是折磨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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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议事结束的特别晚,几位大臣离开皇宫时,天色早已经昏暗。
包拯走在最后一个,眉头紧锁,神色有些疲惫,更多的却是忧虑。
“包卿面色不佳,是否身体不适?”
包拯抬头,却是八贤王在问他,赶紧拱手道:“王爷费心,包拯无碍。”
包拯和八王并肩而走,两人一黑一白,一魁梧一文弱,却都是一模一样的愁眉苦脸。
两人心里都装着事儿,却又都不能和人倾诉,只是沉默的走着。
皇后虽然阴谋祸国,但她的存在,就像在皇上颈间缠上缰绳,能有效遏制皇上的肆意妄为。自从皇后被打入冷宫,皇上身上再无枷锁,言行越来越随行,以清缴刘党为借口,枉造了多少冤狱……
待八贤王的车架离开,包拯才转身走到皇宫分派给他的轿子前。
这都是惯例了。
宫禁森严,大臣的车马除了上下朝时间,不能再宫内随意走动,更不能长时间逗留。若某位大臣被皇上留下议事,自然有皇城车马司派车轿护送。包拯经常被留下议事,车马司的轿夫他都见过,只是这次的轿夫十分眼生……
包拯看了看帮他打帘子的轿夫,忽然问:“你是新来的吗?”
轿夫一愣,“回大人,小的是新来的。”
包拯又问,“之前在哪里效力?”
轿夫略一迟疑,“回大人,小的以前负责采买。”
包拯点点头对众人道,“起矫吧。”
不知行了多久,轿子落地了,帘子被掀开,眼前却不是开封府的大门,而是一处陌生的宅邸。包拯面无异色,泰然自若,扶着轿夫的手走出来,仿佛这里本来就是目的地……
“啪啪啪”身后传来三声击掌,“好个临危不惧,多年不见,包大人一如往昔!”
见到来人,包拯难得愣了一下,“林驸马?”
包拯还不知展昭那边有了线索,冷不丁看到林琅,很有些惊讶和疑惑。
林琅年纪不过三十出头,俊秀的脸庞依稀可见,却早不见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林琅整个人都是颓废与衰败的,虽生犹死,唯有一双眼睛闪着幽光,比起人,他更像一个怨鬼……
林琅最辉煌和最落魄的那些年,包拯还只是个边远山区的地方官,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后来包拯一路高升成为开封府尹,断的第一桩大案就是斩了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陈世美。一次宴会上,素不相识林琅忽然主动和包拯打招呼,连敬三杯酒后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因为好奇,包拯向同僚打听了林琅的遭遇。包拯想为林琅的妻儿伸冤,可他找不到原告,没有原告就不能立案,不能立案就不能审案,人微言轻的包拯束手无策。
一别经年,物是人非。
曾经的林琅,眼中含怨,心中依然跳跃着小小的火苗。
现在的林琅,怨恨滔天,身坠冰窟再也不见一丝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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