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深沉,伸手不见五指,唯有那淡白色的月光微凉地照射在地上。
不知不觉春末的夜晚渐渐燥热起来,夏虫也很早出动,躲在草丛里吱吱叫着,叫的人心烦意乱。
抹着头上渗出的汗珠,一个身材短小的男人躲在树丛里很是不耐烦,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下,嘴上边跟另一名同伴犯嘀咕:
“你说这大半夜的,东家让咱们伙计干这差事,真是……”
他嘴里的话没敢说完,东家也不是让白干,说是给五两银子每人, 既然有银子拿就不该多话也不能多问,可这阴森的氛围,周遭人影全无,而且总有怪声从林子里传来,让人毛骨悚然。
“老三,你就闭嘴吧,老老实实干活,埋掉这些,车上还有两袋呢……”
另一同伴,看起来比他嘴里的“老三”年长几分,也同样汗流浃背,先是挖了很深的坑,将东西都埋进去,还得用旁边的树叶稻草好好遮掩住。
老三听得车上还有,顿时不吭声了,只默默地捞起被丢在地上的铁锹,一下下重重地砸在地上。
东家这是让他们埋啥呢,乌漆墨黑的也看不清,用脚踩了踩,软塌塌的,似乎不是坚硬的器具,而且抱起一袋来往坑里一丢,也不是很沉。
“诶,老哥,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是尸首啊,一袋袋的,被分了尸……”
本想开个玩笑,这名粗汉说完后朝四周瞅了瞅,特别是身后阴森森的一片密林,还有突然风刮过那簌簌的声音,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
然后再看着那坑里的一袋袋东西,没想到自己一语成真,这些玩意儿不会是……
顿时,刚才的一身热汗现在也变成全身的冷汗,一块块的黏在背部,焦灼又湿热的温度让人很难受。
另外那名老哥也被他的话吓得浑身一哆嗦,握着铁锹的手略略发抖,嘴里却死硬着:
“别自己吓唬自己,东家是什么人你难道不知道,会能干出要人命的事? 赶紧把活干完,回家老婆孩子还等着你呢。”
老三默默叹口气,要不是为了刚出生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也不会接这种活,可家里婆子总是在他旁边唠叨,说又是挣钱少她也没件像样的首饰,这才三更半夜跟着老哥出来干私活。
东家能不能做出要人命的事儿他不知道,老三只知道,他再不努力干活,他自己就没命活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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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柳扶风,池子里的碧水掀不起半点波澜,一片死寂。
闷声传来的虫叫,断断续续地传进人的耳朵里,这简直像是盛夏那燥热的感觉。
萧逸也不好受,总感觉头脑发胀,口干舌燥的很,又觉得脖颈处被人掐着般难受,心里一阵阵打鼓,感觉有事要发生。
“宫里怎么样了?”
白希的侧颜展露在侯安面前,侯安暗暗觉得主子今天格外的沉寂,眸光一直停留在平静的池水上,眼皮子甚少眨动。
“回主子,圣上一切安好,黄公公还特地传旨来,说圣上龙颜大悦,龙体也恢复康健。就是元贵妃那儿似乎有些小动作……”
侯安低声禀报,说完好消息又提到元贵妃,声音立即降下去三分。
“元贵妃……我倒要看看能玩出什么花样。圣上最近将精力放在外贼的剿匪中,这后宫中的事皇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身边一定会有机可趁,说不定,还能让我们看场久违的好戏呢。”
萧逸冷冰冰的说着如今的朝堂,眼底划过一丝精明,面上却看不到情绪的波动。
“顾公子的事,圣上还不晓得。”
侯安将目光偷偷转到一边,谨慎万分地提及此事。
这皇宫的秘辛多了去了,侯安也不想自己有生之年会知晓这一件,主子还没下令该怎么办,但身为主子的贴身侍卫,闭口不报就是失职。
可那人的身份该如何称呼呢,侯安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去问侯北也只得到一个深深的白眼,只能抱着主子不会责罚自己的侥幸心理,说了一句顾公子。
说完后侯安轻轻抬了眼,瞄了一眼萧逸的表情,深吐一口气,还好,还好,可以这么叫。
其实侯安是忘了,他的主子常年就是面无表情!但不代表他心里没有知觉。
“嗯?我有问你这个吗,我都不知,现在王府的人都敢随便去打听圣上的事了,还有什么顾公子,我让你去查了吗……”
嘲讽的口吻一针针朝着侯安的心里喷过去,虽然萧逸还是望着那潭死水,侯安却觉得主子在用火热的眼神灼烧着他的脸。
噗通一声,此时不跪更待何时。
侯安差点就要哭出来了,他发现这几年主子讽刺人的功夫更上一层楼了。
“主子诶,小的多管闲事,您责罚我吧……”
“呦,现在说两句都说不得了,还给我整一哭二闹呢?”
主子,我真的错了呀!求饶过……
正在侯安死命挣扎想投池赎罪时,侯北的到来简直救了他一命。
只不过萧逸在听完侯北的话后,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震怒的神色,紧锁的眉头让面容显得更加阴暗,侧脸的深刻轮廓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尖锐。
侯安挪了挪跪麻的膝盖,转向侯北的方向,这下他是真的给侯北跪了。
有这样当差的吗,没见着主子心情不好,还冲进来大声嚷嚷说:
“百春堂死人了。他们伙计派人来禀报王爷,看来是遇见棘手的事情。”
瞧瞧,真没见过这半桶水的木头,你直接跟王爷说百春堂死人了,他会认为慕三小姐出事了呢……
果不其然,萧逸紧绷的面上透出微微的紧张,沉声问道:
“谁死了,把话说清楚!”
"好像是有病人吃了百春堂的药不治身亡,京兆尹派了监察在百春堂问话,三小姐这会儿正好在,那病人家属正在堂厅闹事,还说要一命偿一命……"
还没等主子发号施令,侯安就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扯着侯北就往府外走。
“这么大的事,你个木头怎么才说啊。走,赶紧去瞧瞧,别打起来伤着了慕三小姐。”
侯安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点赞,瞅自己这机灵度,主子一定会表扬自己。
“慢着!”
侯安听见萧逸那万年不变的语调,顿时心里冰到极点,莫非他刚才这招压错宝了,主子根本不在乎慕三小姐的安危?
“我还没动,你们就先动了?”
萧逸脸上明明写着不识好歹四个字,薄唇倾吐:
“我得走在前面。”
侯安简直无力再下跪了,一晃眼他还以为萧逸嘴边的邪笑是他的幻觉,等到萧逸走在了他和侯北的前头,侯安才默默叹气,主子真是他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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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掌柜的脊背一阵阵发凉,谁在他耳边跟他低语,都无法听进去,好像整个人魂魄早已魄散,满脑子都是嗡嗡嗡的嘈杂声。
这应该是第四次有人上门来找麻烦了,头一次他还不是百春堂的掌柜,那时因为慕三小姐的药被人指出害得他娘生了更重的病,第二次是治不了别人的病,第三次是百春堂抢御药堂的生意,这次干脆倒好,直接吃死人了……
“你们当家的呢,别躲在里面不出声,能干出这么缺德的事,害死了我家丫头,想推搪过去,没门!这位大人您可要好好替我做主,人命没了可是大事,我今天就要百春堂一命还一命。”
尖着嗓子的女人聒噪不堪,而且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粗壮的膀子扯着徐掌柜的胳膊好一阵摇。
徐掌柜感觉像被一只铁锹砸了一脑袋,又被铁链锁住了双手,无法动弹,而且晃得他更加头晕了。
“这位大娘,别晃我了……”
徐掌柜有气无力的说着,没料到却被那女人更加大的力道推了一把。
吐沫横飞,凶煞狰狞地挽起膀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