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紧到花兀多几乎寸步难移,收紧到举手抬足均无法做到,收紧到即便呼吸和吞咽唾液都渐渐艰难,收紧到花兀多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一只茧中毛虫!
而可笑的是。那个作茧自缚的始作俑者却恰恰是自己,眼前的老和尚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导引者和教授者!
悲鸣大师已然停了下来,仍旧是那副八风不动、微闭双目的蜷坐模样,似乎这个老和尚从来就不曾动过,也不曾挪窝,因为眼前白云悠悠飘浮依旧、黄沙静静随风依旧,老和尚依旧,花兀多依旧!
但,不同。却又如此深刻的暗蕴其中。因为花兀多此时感觉到自己肺脏中的空气正在被一点点向外挤出,却没有哪怕一丝丝新鲜的空气流入!生命。正在流逝!
好在,悲鸣大师这个法号已然足以说明老和尚的慈悲心肠,而刚才的一鸣惊人只不过是以暴制暴来避免更多不对称的暴行和屠杀,况且,老和尚的暴也用的如此于无声处和细若无形,除了可以慢慢品尝死亡降临的滋味之外,花兀多既无点滴外伤,也无丝毫内损,难道这还不足以被称为慈悲?!
一名在混战中刚刚打发掉明教对手的锦衣卫千户看到魔教教主突然无法动弹。心中大喜之际,立刻蓄满全力,向着花兀多脖颈砍来!
但绣春刀刚刚碰上花兀多皮肤,这名千户便连人带刀被远远弹了出去,起身之后,心中狐疑无限,看看花兀多。依旧表情痛苦、如被冰封,再看看老和尚,仍然双眉低垂、纹丝未动。
“怎么回事?”千户的脑袋一下变成猪头大小,但再上去砍一刀的勇气却已全然不在。摇摇脑袋过后,便重新转回那群兀自狠斗的凡俗人群中接着战斗。
“怒由心生却伤及无辜,暴虽天性更自食其果,花兀多,你可有悔?”悲鸣大师仍旧那副样子,只是嘴唇微微动了动,娓娓吐出一句话来。
内力已荡然无存,空气已所剩无几,趁着还有最后说出一句话的力气,花兀多强忍着声带被挤压造成的疼痛,嘶哑着说道:“悔为何物?可有解药?”
“善哉,善哉!”悲鸣大师口中喃喃,合十的双手缓缓松了开来。
立竿见影!花兀多感觉自己已被几乎完全挤扁的喉头处突然涌入一口空气,如此新鲜,如果馥郁,如此醇香!
“为何原来自己不曾感觉到空气竟有如此美妙的味道?”一个念头立即生成在花兀多重回清醒的大脑深处。
接着,大股大股的空气汹涌冲入已接近真空的花兀多亿万肺泡中,剧烈的咳嗽随之连串而来,同时刚刚清醒一点的大脑再而产生微醺般的眩晕,醉氧!
“莫非这个秃驴会魔法?”这是花兀多从阴曹地府走回之后的第二个念头,随着这个念头的浮出,一簇喂了三毒六邪之毒的漫天花已然从袖中滑入手心。
春日秃鹫粪、臭鼬屁,三伏蜈蚣唾,仲秋夹竹桃、曼陀罗,三九青荚叶六种动植物邪气,于四季之中的一个月圆之夜按比例陆续加入,随后密闭封存陶罐中,来年再加入三年生的天山白毒蝎,次年放入六年生的昆仑乌毒蟾,最后在第三年将一丈长的波斯火炼蛇放入,然后置于沸泉之中蒸煮三年,最后置于波斯最高峰德玛峰之巅,经风雪洗礼又三年后,绝世无双的三毒六邪之毒方才制成。
此毒是历代波斯明教教主的护身法宝,因为毒性发作时,身体时而酷热如蒸熟,时而严寒似冰扎,痛苦之状莫可言表,只需用针尖蘸一下,然后刺入皮肤,便绝无复生和轻易死去的可能,因此明教圣火令明令此毒只用来惩处罪大恶极的帮内叛徒,即便寻常的作战失败或折于敌手,历届教主也决计不敢擅自动用。
此时,花兀多手握比牛毛还要细密上几倍的漫天花毒针,心中不免忐忑万分:“发还是不发?发?毒针无色无形,加之此时傍晚将至,谅这老和尚纵然生出三头六臂,也决计无法逃脱毒针之害。但老和尚刚刚分明放了自己一马!
不发?波斯明教创教祖师自从七百多年前在偶然显露出的地下孕人圣境中误得天机和神秘力量,便足以凭此创教立派,并慢慢发展成为一支足以与西域诸国相抗衡的力量。因此,此后的历代波斯明教教主除了不断参悟已得天机,并修炼武功和整饬部队之外,最主要的职责便是利用分布各处的教众寻觅再次进入孕人圣境的机会,以便使明教再次升华,最终实现建国立邦大业。但入地之门每隔两百年才会打开一次,而一天前戈壁中已然显现的地面裂隙分明便是入地之门的开启信号,虽然地面重新合拢,但按照教中典籍记载,下一次正式开启的时间应在五日之后,且位置就在周边一百里之内。因此,波斯明教的千年大计已然终于等到天光乍现时刻,如果这次被老和尚阻挡而不能顺利进入,那么自己岂不成了明教的千古罪人!”
想到此处,花兀多早已顾不上廉耻之心,内力闪烁吞吐,便要将手中的漫天花毒针射向悲鸣大师!
突然,一声迥异于受伤惨呼的惊叫声骤然响起!
声音之尖锐之洪亮之凄厉,即便在嘈杂无比的战阵中依然是那样的振聋发聩!
“啊呀呀,有鬼啊………?”
呼声到此立止!
因为发声之人已经无法继续呼喊!
仍旧置身战局之外的齐林和四大门派之人,此时分明看到,落日余晖中,那个出声喊叫之鼠人身体,就如同一个从下而上迅速隐形的试验道具,又好像是一截粉末状酥散的腐朽树桩,眨眼间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