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吏听了,忙点头应是:“回皇后娘娘的话,早前娘娘身边伺候的阿媚姑姑,曾带着慈宁宫的一位公公一起过来,说是太后娘娘挂念安王,皇上特准她过来,与安王送些吃食。蠹”
闻言,云紫璃的心,不禁暗暗一沉!
阿媚果然到天牢见过赫连堂,而且还是带着青萝太后那边的人来的?!
“她是想用金蝉脱壳之计!”
云紫璃低喃一声,与无澜对视一眼,作势便要向里走去。
“奴才冒昧,还请皇后娘娘和澜太子止步!”阻了云紫璃和无澜的去路,狱吏满脸陪笑:“皇上有严令,没有他的圣谕或是令牌,任何人不得进入天牢。”
“大胆!”云紫璃面色一冷,怒道:“本宫也不能么?”
噗通一声跪落在地,狱吏面露难色:“皇后娘娘饶命,若是违了圣意,奴才非得掉了脑袋不成!”
“那你进去与本宫将阿媚和慈宁宫的那个小公公叫出来。”面上,冷若冰霜,云紫璃低低蔑着狱吏,沉声吩咐。
狱吏恭身回道:“她们已然走了!”
云紫璃闻言,心下蓦地又是一沉,面色微变髹!
见状,无澜出声问道:“走了多久了?往那边走的?”
狱吏回道:“走了已然有半刻钟的工夫……往北!”
“哼!”
闻言,云紫璃一刻都不再多留,对这狱吏冷哼一声,她与无澜一起重新登上车辇。
车辇启动,向皇城北门疾驰而去。
辇内,见云紫璃面色难看,无澜扶了扶她有些柔弱的肩膀:“才半刻钟的工夫,且不说他们逃不出皇城!即便出了宫,也不一定能逃过阿远的围捕!”
“阿媚此举,乃是死罪,我倒巴不得她们可以逃脱!”手心里,因紧张阿媚安危,满满都是汗意,云紫璃心烦意乱的轻叹道:“阿媚好糊涂!她对赫连堂的心思,不仅我清楚,皇上也看在眼里,依着他缜密的心思,好不容易抓住了安王,岂会没有防范由着她救了人去?”
此刻,她所担心的,不是阿媚救走了赫连堂,而是倘若阿媚被抓,等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因云紫璃的话,无澜不禁怔愣了下。
“身陷感情漩涡的人,有哪个是不糊涂的?”唰的一声,将手中的玉骨扇打开,他摇头苦笑:“若今日阿媚不救赫连堂,则日后他的日子可想而知,若她救了,虽胜算不大,到底还有一线生机……这如你当初,舍命自赫连堂手里救下阿远,是一样的道理。”
云紫璃心下微动,看了无澜一眼。
轻轻的,又是一叹,她无奈说道:“我宁愿阿媚与我开口,也不想她此时身陷险境!”
“过去你救阿远时,是她的妻子,说起来也在情理之中,但你如今是堂堂一国之后,若你去救举兵反叛皇上的安王,天下人又会怎样看你?”无澜微微一笑,看向辇外一片静谧的皇城建筑:“阿媚是忠义之人,在如此时候,岂会拖你下水?!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到底阿媚也曾救过圣驾!”
云紫璃闻言,苦笑道:“她确实救过圣驾,不过事情牵扯到赫连堂,皇上还会对她手下留情么?”
“这点你不必担心!即便不顾阿媚的救命之恩,他也会顾念阿媚与你之间的情分!”语落,无澜眉心一拧,轻回眸,见云紫璃苦笑连连,他不禁问道:“小璃儿,你不觉得,此刻这皇城,太过平静了么?”
云紫璃视线,调转到窗外,镇定下来,喃喃轻道:“的确太过平静了!”
平静的,她心里没来由的开始发慌!
***
夜!
万簌俱静!
静的让人发慌!
皇城北门处同是如此!
在问过守城侍卫之后,云紫璃得知,阿媚已然手持令牌,驾着一辆马车出宫了。
在这一刻,云紫璃的心,竟微微安定了几分。
虽说,方才无澜便曾说过,即便他们出了宫,也不一定能逃过赫连远的围捕,但她宁愿相信,只此一行,阿媚和自己心爱之人,可以逃出生天!
“但愿阿媚日后可以过的顺遂!”
夜色中,云紫璃在城门前倚立许久,合着阿媚应该已然远去了,她抿唇轻轻一叹,微转着身对无澜轻道:“走吧,王兄!”
“小璃儿……”
无澜声音刚启,原本紧闭的宫门,竟吱呀一声闷响,缓缓打开……
云紫璃心下一凛,再次转身。
只见原本该在庆功宴上的萧腾,竟和一文带着大队人马,押解着一辆马车,自宫外策马而入。
微风起,掀起了马车上的帘子,耀眼的火把中,云紫璃惊鸿一瞥,但见阿媚假手已脱,仅存的那只手被缚在身后正与赫连堂并坐马车之内。
云紫璃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她最不想见到的一幕,到底还是发生了……
“阿媚!”
云紫璃心下一紧,抬步便要上前。
“小璃儿!”无澜伸手,攫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此时你上前去,并帮不了她什么。”
“你是让我去求他么?”云紫璃反问无澜一句,拧眉摇头:“赫连远此人,看似深情,实则多疑寡情。他对我尚存百般算计,你觉得对要谋夺他皇位的罪人,他会手下留情么?”
“小璃儿……”
无澜被云紫璃问的语塞!
她说的没错!
帝位相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身为帝王,没有哪一个,会一而再的留下自己的死敌。
许久,他到底无奈轻声说道:“赫连堂不可活,但阿媚可以……”
“我会去求他的!你放开,我要看看她有没有受伤!”神色坚定的看着无澜,云紫璃挣开他的手臂,快步迎上前去。
赫连远想要保全青萝太后的性命吗?
那就拿阿媚的命来换吧!
在她眼里,阿媚的命,再怎么着也比青萝太后的贵重,为了阿媚,便是让青萝太后多说些时日又如何?
她认了!
呵……不知从何开始,与赫连远之间的相处,让云紫璃的心里,生出许多无奈!
这种无奈,让她开始逃避与他的相处。
让她们本就淡泊到极致的那份的爱,在不知不觉中,在一次次的失望之后,渐渐被消磨殆尽。
“停!”
萧腾看到云紫璃,抬手止住后方人马,和一文双双自马背翻落。
“末将参见皇后娘娘!”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云紫璃淡淡出声,看向萧腾:“本宫只道今日是定安候的大日子,却不想你此刻不在庆功宴上,竟会出现在此!”
闻言,萧腾恭身,笑道:“为皇上效命,是末将的本份!”
“好一个本份!”
轻轻一笑,云紫璃越过两人,缓缓朝着马车走去。
“定安候和一文总管这么晚出宫,可是与皇上带回了什么好东西?”阴恻恻的瞥了一文一眼,云紫璃在距离马车不远处停下脚步:“马车里是什么?”
笑看云紫璃,一文也不隐瞒,恭身做引臂动作:“车里是什么,娘娘看过便知!”
“你什么意思?”
见一文如此,云紫璃微一皱眉。
一文看了云紫璃一眼,回道:“皇上说了,这车里的东西,进宫之后要先送到奉贤宫让皇后娘娘发落,可是不曾想,奴才这还不及到奉贤宫,便在此遇着了娘娘!”
听一文如此言语,云紫璃不禁又是一怔!
倒是她身边的无澜,微微勾唇,笑的极为开怀!
赫连远说的差那么一点,莫不是要在阿媚身上找补回来?
“皇上……让本宫发落么?”云紫璃怔怔的问着一文,有些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赫连堂是谁?!
那时要篡位的大逆罪人!
可一文却说,赫连远要将之交给她来发落么?
“皇上确实是这么说的。”一文郑重颔首,再次抬手:“皇上说过,今日之事,无论结果如何,全凭皇后娘娘发落……娘娘是要现下看了,还是回奉贤宫再看……”
“不必回了,本宫在这里发落了便是!”云紫璃思绪微平,脸色终于缓和下来。
“那……皇后娘娘请吧!”
云紫璃微点头,缓步行至马车前。
车门打开,她低头进入车内。
“姐姐……”
看着云紫璃进来,阿媚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热泪盈眶,眼底尽是自责与愧疚。
早前,在离开奉贤宫的时候,她以为与云紫璃,从此天涯相隔,却不曾想,这么快便又相见了。
如今再见,她倒有些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了。
“现在知道叫姐姐了,早前行事之前干什么去了?”眼前的阿媚,虽单手被缚,十分狼狈,但除了假手脱落以外,身上并没有太重的伤。
至此,云紫璃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
“云紫璃!”
赫连堂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居然还可以再见云紫璃,且与她如此接近,心下激动之余,情不自禁的唤着她的名字。
闻声,阿媚面色一僵,云紫璃则瞬间眯起了双眸。
转过头来,看着阿媚身侧,比她还要狼狈不堪的赫连堂,云紫璃眼底含笑:“记得以前,你高高在上,而我却卑躬屈膝,可如今……人生还真是奇妙的轮回。”
感情的事情,没有几个人可以说的清楚。
即便眼前的这个男人,害了阿媚的全家,她却仍是义无反顾的爱着。
可赫连堂,却好似对她云紫璃格外的执着!
之余云紫璃……她对赫连堂,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如今见他落魄,想到过去那段十分不愉快的经历,便忍不住将之奚落一番!
但,令她大感意外的是,高傲如赫连堂,受她如此奚落,非但不怒,反倒笑看着她:“如今我虽落魄,但若如此沦落,让我能如此接近心中至宝,我当无怨!”
她如此直白之语,使得阿媚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而云紫璃则是眉心一抿,面露怒色:“你如此言语,可对得起阿媚舍命救你?”
直直望入赫连堂的双眸之中,她想要从中看出,他说出此话时真正的情绪,和她提起阿媚时他的反应。
“此乃我肺腑之言,我不过实话实说!至于阿媚……”知道云紫璃对阿媚不同,赫连堂深看她一眼,心思转了转,这才眸色温和的凝睇着阿媚:“我一生追逐权势,追逐于你,可是到头来却错过了太多太多,如今我终于明白对我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原本,我一心想着要重夺皇位,但如今不同了,既是此生无望,则我命之中除了她便可无皇权!”
听了赫连堂的神情之语,阿媚的脸上,已是泪流满面。
“王爷……”
阿媚从来都只知,自己于他,是一厢情愿!
可此刻,只一瞬间,她的世界,仿佛都变亮了……
“莫哭!”
赫连堂想要伸手,奈何双手被绑,不能与她拭泪,眸中湿润,却仍是含笑哄劝:“过去是我想左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好生待你!”
在他的生命里,从来不缺女人。
但能够住进心底,却只有一个罢了!
而这一个,便只有云紫璃。
没有人知道,当年仁和宫着火之时,他的心里,到底有多痛!
至于阿媚……眼前的女子,从一开始便只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能用,为何不用?
不用的那是傻子!
面对赫连堂的甜言蜜语,阿媚沉沦了,但是云紫璃的心里却跟明镜儿一样。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如此。
如今看着赫连堂将阿媚哄的泪流满面,她心中恨不得一巴掌把赫连堂给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