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钟麟点点头说道:“盛杏荪此人天性凉薄。手段也狠辣。不过他忘记自己身在官场,用商人的那一套在这里可是吃不开的……合肥那边有回信了么?”
谭延摇摇头说道:“合肥那边没有任何回音,只是发来电报用两广总督府库存银五十万两购买两艘小型战舰,估计他已经默认了……盛杏荪是个人才,可惜朝秦暮楚乃是官场大忌,他跟着合肥保住今天的地位也是轻而易举,无奈这个人心中永远不知足,连合肥也不愿意保他了……”
“安儿。你把新军拉到山东去训练也没有什么,怎么将直隶督标也弄到河南去剿匪,这样一来京畿重地岂不是没有新军了么?你是不是感到什么了?!”
“孩儿确实有些感觉不妥,将新军全部放在河南和山东,也是让满清贵族们放心。孩儿觉得我们不应该学李合肥那样,将淮军摆在天津,这对于那些人来说只是送给他们攻击我们地借口。再说这个局面无论如何演化,最终都是帝党和后党之争。孩儿将军队远离京畿重地,也是为了避嫌,他们谁赢了都是要倚重新军地,这样做可以两面都可以捞到好处……”
“你说他们会……”
谭延冷笑的说道:“父亲应该听说过醇王府中的那两颗大树的故事?老醇王可以说是死的有些不明不白,太后如果下起狠手来。孩儿也不愿意当这个臭名!把军队撤出来,反正这是他们爱新觉罗家的私事,谁到最后赢了再来命令我们,否则孩儿是不愿意进入京师的!”
上一代醇王就是光绪皇帝的生父,据说醇王府是以前明朝一个显贵地府邸的基础上建立的。原先的两棵古树树冠形如华盖。风水先生曾言这两棵树能够保醇王府五百年气运,且生帝王之气。慈禧太后原本不知道有这么一说。后来光绪皇帝成婚之后偶然间得知,这就成了醇王的催命符,据说醇王临死前李鸿章前往看望,准备让西医替醇王医治,结果醇王为了儿子的安全拒绝了,并且说他的一切用药都是太后亲自批准才可以,也不愿连累李鸿章,几天之后醇王便去世了。而醇王死后,醇王府的那两棵大树居然让人连根都给挖走了,可以说风水先生对这两个大树地评价间接害死了老醇王。
传言归传言,但是醇王府中的那两棵百年古树在十年前确实是非常有名,醇王从病发到死亡实在是太快,如果不是李鸿章进京公干,顺便看望老醇王,否则等他知道再从天津赶过来是绝对来不及的。正是因为醇王死亡的原因有太多不明的地方,也就让那两棵古树更加神秘莫测,谭延虽然没有去过醇王府,但是却听说那两棵古树早就没有了,似乎也从另外一个侧面证实了这个传言地真实性。
对于帝国高层皇室之间的八卦传闻,谭延一向都很注意,这些真真假假的传闻背后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既然有这样地传言就必然有与之相对应地人和事。像醇王之死这样的事件本身就透露很多问题,要知道光绪皇帝进宫地时候还小,慈禧太后是将他当亲儿子来养的,人心都是肉长的,抛去这个大时代的背景而言,谭延不相信就因为慈禧太后阻挡了变法,光绪皇帝就要发动宫廷政变来废掉慈禧---宋仁宗也不是刘皇后的亲生儿子,但是以刘太后的飞扬跋扈,宋仁宗还是尽心孝顺刘太后。
后世历史书对戊戌变法的信息实在是太少,在谭延看来除了写清楚斗争双方谁是赢家之外,其他的那些都值得怀疑,对他而言除了知道往慈禧太后那边倒之外,根本没有任何参考价值。现在他身处这个时代,手握重兵的他如果想要参与戊戌变法,自然有着相当重的发言权。历史上袁大头同期也不过才七千新军,而他手中的新军数量已经达到了三万多,直隶省内的军队除了守护京师的禁卫军之外,都归他所节制。这个本钱可是比历史上地袁大头要厉害多了。
历史上的袁世凯只能够当一个下注者。而以谭延手中的本钱,别说是参与赌局,就是在整个赌桌上当庄家来决定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的命运也不在话下----除了东北三省正在重病之中地总督刘铭传所节制地军队之外,北京周围没有其他不隶属于谭延体系内的军队,如果他愿意,完全可以将两派参与赌局的人通杀,自己来扶植一个傀儡皇帝也没有问题!
不管谭延愿不愿意,也许是他一贯的低调和顺从。使得所有人并没有意识到谭延已经具备当曹操的实力了,只是谭延从来没有将这种能力表现出来,甚至在自己手中已经握有相当实力的时候,却还是对荣禄等人恭恭敬敬----这并不是忍辱负重。正因为谭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才会很自然的去做,人们在几十年都没有经历辛酉政变那样的宫廷斗争,所有人也都潜意识地将这种可能放到了一边,将谭延和曾国藩、李鸿章画上了等号。
随着各省变法维新的呼声日益渐高。整个中国的变法气氛也是日趋浓厚,中外报纸上基本上每期都是长篇累牍的刊登报道社会明达之士的各种见解。这种举国论变法的舆论态势所造成的影响是空前的,当然形成这种风潮也是有一定地人为因素---康有为等人一直为变法奔走呼号,如果说一两个月没有多少效果,一两年这么下来。所积累的影响就非常可观了,尤其是他的《上清帝书》更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谭延的资助下,设立在天津外国租界内地印刷厂秘密印刷了康有为等人的著作,通过收买流浪汉的方式向社会广为散发,这种情况不仅在天津。在上海、广东、武汉等地也是如此。谭延虽然不愿意和康有为等人一起跳火坑。但是中国民众的思想却需要康有为这样的人去进行启蒙,不得不承认地是。任何一场社会大变革,首先是要从思想领域内进行启蒙教育为发端。
尽管谭延还看不起康有为等人提出地相对“原始”的思想启蒙,不过这个时代却决定了他们思想地市场,而谭延也因为自己的社会地位和“阵营问题”不敢轻举妄动,公开自己对变法的见解----即便他是《变法九要》这篇著名的奏折起草人之
谭延看不惯的人很多,不知怎么的,他对康有为的排斥感觉尤甚,但是他又非常敬佩这些变法派的人物。他们也许看不到人头落地的危险,不过历史上有这么多变法的例子摆在面前,他们还前赴后继,这也不能用“功名”来解释他们的动力所在,要给他们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谭延的答案也唯有“爱国”,只有这种朴素的感情才能够让他们无所畏惧。即便后来的戊戌六君子当中的谭嗣同,明知道自己要上断头台,也知道自己可以逃走,但却依然选择了前者,他们也许有很多的错误,但在最基本的爱国心理上却从来未曾动摇过。
在他们面前,谭延已经不止一次的自问自己所做的是正确的么?要知道在这个人浮于世的时代,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未必是正确的,就像康有为他们在变法不成之后转变成保皇党,在他们心中自己的方向就是正确的方向一般。谭延有些像考试的学生一样,手中明明握着正确的答案,在考试老师的再三反复询问同一个问题后,即便自己是正确,在心底也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