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交警叩她的车窗，沈丹霏还有点回不过神来，只知道不要停留，速速开车往家里去。

整个人恍惚地到了楼下，她想查看时间，才发现手机关机。

想起看过的血腥画面，沈丹霏忍住没开，放好车慢慢上楼，等电梯时恰好碰上急匆匆的大炮，“你……”

“霏霏！”大炮分外热情地抱住她，呜咽道，“急死我了，你怎么不开机！”

被情急的大炮锤了一下，沈丹霏像个纸人似的乱摇，跌倒在地。

大炮惶恐，“我没使劲啊，你怎么……”

楼下的保安投来奇怪的眼神，沈丹霏为免节外生枝，在她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回去再说。”

依言扶人回去，大炮把热水热毛巾奉上，把报平安的电话打了，把了解情况的人联系了一遍，才求得沈丹霏开口说句，“我差点死了。”

“怎么回事。”大炮联系不上非尘子，担忧问，“道士们呢？”

沈丹霏揉揉太阳穴，摇头，“我不知道，我不敢回去看。”

看出她的憔悴，大炮抚着她的背，轻轻问，“你进去了？”

“没有。”沈丹霏喝口水，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的语气平淡，内容简短，却肩膀微微发颤，脸色苍白，整个人处于吓坏的状态，让大炮听得心惊胆战，不住说“好险”，拿起手机，“要不我们报警吧？”

细细想来只有这个办法，沈丹霏点头。

她们俩拨了号没接通，门铃疯狂叮咚作响。

对视一眼，沈丹霏和大炮紧张得口干舌燥，想吞唾沫缓解都没有办法。她们俩深呼吸好几次，握紧彼此的手，由沈丹霏带头缓缓朝玄关走去。

摁下门铃接听键，她们见到一张硕大的脸，鼻子又尖又大，胡须杂乱盖掉下半脸。沈丹霏一愣神，对方便吼开了，“沈丹霏你跑这么快想过贫道的感受吗咳咳咳……”

“非尘子？”因为血鬼实在厉害，沈丹霏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用的障眼法。

非尘子不往镜头凑大脸，站稳了，问身边的两个徒儿拿东西，啪唧往自己身上贴了好多符咒，末了半瓶黑狗血淋头，把己方三人弄得狼狈不堪，低沉问，“这样能证明了吗？”

赶紧开门，沈丹霏等他们上楼的短短几分钟，煎熬得比几年更甚。

“你……你……”从电梯里出来，非尘子一手插腰一手指人。

“等会儿再骂！”沈丹霏点点人数，“怎么只有三个人？”

三徒弟哭丧着脸，“大师兄被困在里头了。”

自顾自踱进房里头，非尘子没忘记脱鞋，按着鞋柜金鸡独立时骂咧，“那血鬼着实厉害，要不是大徒弟切个什么云裳，我们早死了！”

听不懂他们说的，沈丹霏让他们先理理自己。等三位道士收拾干净，坐在沙发上详谈，才明白事情的始末。

道士们一进鬼宅，便冲阁楼去破血鬼金像。费了好大的功夫开门，他们来不及动手，却堕入血鬼塑造的幻境——一重是隐雾山，一重是游戏，还有一重是五年前的鬼宅。

隐雾山地形简单，非尘子破除不难，到游戏就施展不开手脚，召出四个活角色相助。本来一切顺利，幻境出口的破绽近在咫尺，血鬼心思一变，换了个咒法，他们所看的情境换成了五年前的鬼宅。

沈丹霏恍然，插嘴道，“难怪我遇到了那些。”

非尘子压了压一腔怒火，问她何事，听罢一拍腿，“我以为那些邪物丢下我们跑了呢！原来是去救你。”

沈丹霏回忆阻止她撞墙的四道光束，赤、蓝、紫、黑，对应上了剩下四个活角色，心头一暖。

“这不是重点！”非尘子将水一饮而尽，暴怒，“我们费尽心思除了血鬼，要出去却得倒着重破幻境，没有帮助只能困在游戏里头，大徒儿说他太久不玩游戏，不会打那劳什子皇宫，把我们带迷路了！”

那么严肃的事情和游戏扯上有种莫名的喜感，沈丹霏和大炮惊呆，无言以对。

“那里头的猛兽实在凶狠。”不管boss还是小怪，非尘子对他们的称呼是统一的，“我们三人……拼尽全力才出来啊。”

大炮急急问，“那大师兄呢。”

三徒弟抹抹眼泪，“大师兄拉我们空蓝，一口没奶上自己，倒地了。”

“……”大炮和沈丹霏不知该哭该笑。

非尘子指指书房，“你们快去开电脑，拿那什么妙舞神扬把我徒弟救出来！”

立刻去开电脑，沈丹霏登录游戏，看活角色们都在，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去救人吧。”他们苍白着脸，语气却急切。

“对啊！”非尘子在旁边催促。

沈丹霏让他们去了苍山洱海，无奈皇宫门口有一群人头狗在收割，怎么都进不去，急得非尘子跺脚，恨不得撞进屏幕把他们撕碎了。二徒弟和三徒弟帮忙劝说，说到可以反杀时，非尘子消停了，“我可以杀他们？”

“可以……吧？”二徒弟不确定。

三徒弟和大师兄亲，听过剑三的一些事情，点头，“可以！”

多亏他们的协助，非尘子催促沈丹霏的焦躁被分散，拿了个小本本记下在皇宫门前乱砍的id，“我也玩一个，杀回去！”

头发花白的人做这事着实太搞笑。

沈丹霏忍笑，看到渺渺上线迅速拉过来，在帮众的帮助下让四个活角色进了本。

他们所见的皇宫是诡异的血红色，照着非尘子的指点，找到了死在半路的大师兄。

大师兄跟重伤玩家没区别，四仰八叉横在地上，头顶刺溜冒出一行白字：“师父二师弟三师弟！”

“快快快！”非尘子推推她。

曲音醉上前复活他，一口奶满，皇宫恢复正常的色调，非尘子的手机响了，是大徒弟报平安，说自己坐公车回去。

这时候还想着省钱。

沈丹霏佩服万分，经过一天折腾疲惫不已，准备关电脑的时候，非尘子挡住说，“且慢！”

“啊？”

“我要杀回他们。”非尘子拿着小本本念叨，一屁股坐在旁边凳子上，“怎么玩，教我。”

看他执念这么深，沈丹霏没办法，召唤温柔可爱的大炮君教年事已高的非尘子玩游戏。

“好啊。”弟弟康复后，大炮最近挺闲，热情问，“你想玩什么？”

非尘子捋胡须，把每根毛都顺匀了，缓缓道，“怎么开机？”

……

除了心头大患，沈丹霏以为自己要回s市过上吃小肥咩豆腐的幸福生活，然而……她和小肥咩独处时，总有奇怪的电话打进来。

“明教怎么去？”“轻功怎么在地上滚？”“为什么我不能加别人仇杀？”“我觉得这风水不好，能换地方做任务吗？”

肯定是大炮在赶稿，打发非尘子来找沈丹霏了。

非尘子问的问题，一般小白的有，正常人想不到的没有，比如他觉得折返主城不吉利，硬是在门派刷怪到三十级，比如枫华谷、洛道、巴陵这样有阴森地区的地图，他不去，因为到那里会犯“职业病”，想冲进屏幕驱邪……

考虑到非尘子仗义，沈丹霏答了几次，后来失去耐性，提示他长途电话很贵。非尘子觉得十分有道理，决定给徒弟做个勤俭节约的榜样，说反正在d市是租房子，在s市也是租房子，不如去s市找她方便问问题。

一想他过来躲都躲不掉，沈丹霏教非尘子用yy，保证会回复，拜托角色们带小本刷级，总算不会时刻被打扰了。

“干嘛这么烦躁？”雨声寒跟到阳台，从后搂住，顺道伸脸讨个么么哒。

他恢复得差不多了，干脆出院，定期复诊。昏迷了两年，他的家人为此付出这么多，不能见色忘亲，只能在白天爸妈上班的时候跑到沈丹霏这边聚聚，晚饭前迅速赶回家。

这种相处模式，用他的话是小别胜新婚，用沈丹霏的话说是偷情。

点了点他脸颊的酒窝，沈丹霏靠在他身上，“非尘子折腾一个月，要满级了，到时候更烦。”

算算时日，雨声寒轻笑，“明天应该开90级。”

“嗯。”沈丹霏问，“你还玩游戏吗？”

雨声寒心有余悸地摇头，“暂时不。”

“我也不想玩。”沈丹霏轻轻推开他，回去坐在沙发上苦恼，“我原来觉得角色们呆在游戏里就好，可你顺利复原，他们又救了我……看到他们过意不去。”

将来游戏没了，他们怎么办？

“你想帮他们？”

“怎么帮？”沈丹霏轻哼，“不说别的，花哥身体死了，我能抢一个给他？”

身为与角色们朝夕相处许久的雨声寒，他的感受远比沈丹霏深，却不愿她理解这样的酸楚，摸摸她的头，“他在游戏里很快乐。”

沈丹霏避开小肥咩的手，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