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胆子。”李鸿章不咸不淡地说出这五个字。
那门丁忙跪倒在地,“中堂大人,小人着实交代了李安,不曾想过会遇到此事,还请大人——”还未说完,李全福已经命人将他拖了下去。
李鸿章道:“全福,以后的当值你必须亲自安排,这些个下人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李全福额头冒出虚汗,诚惶诚恐地道:“是,小人以后一定照办。只是这丁大人目高于顶,打狗也得主人哪。大人——”
李鸿章摆摆手,李全福立刻闭上嘴。李鸿章道:“有些事少说,记住自己的本份。”
“是,大人。”
李鸿章阔步进入总督府,步履矫健,丝毫不出这个位高权重的当朝红人已年过花甲。迎面而来一名浓眉大眼的青年,正是其长子李经方。此时李经方年二十九,于光绪八年中举,捐银以外省知府补用,但他一直未到外省候补,留在李鸿章身边襄办外交事宜。虽说李经方是过继来的,但自幼聪颖好学,为人稳重踏实,深得李鸿章喜爱。
李经方垂首抱拳道:“爹爹,您回来了。”
“嗯。”李鸿章点点头,“大儿,丁禹廷可在大厅中?”
“丁大人在父亲的书房中。”
“唔?”丁汝昌未经允许便闯进自己的书斋,真是越来越不像话,李鸿章面上不虞之色一逝而过,“叫他到大厅见我。”
“是,孩儿这就去。”
走过长长的甬道,李鸿章将官帽放在托架上,数名侍女或持纸扇或捧茶具或端面盆守候一旁。饮一口桂花香冰茶,李鸿章坐在椅子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不一会,外面的亲兵叫道:“天津总兵丁汝昌丁大人求见——”
李鸿章却不理睬,依旧闭上眼睛坐在那里,右手搭在膝盖上,两只手指有节奏地点动。外面的亲兵不得不再次高喊一遍,李鸿章这才睁开眼睛道:“进来吧!”
丁汝昌与李经方轻步走入大厅,李经方立于李鸿章一旁,丁汝昌单膝跪在李鸿章面前,抱拳朗声道:“卑职参见中堂大人!”
“起来吧!”
“谢大人。”
李鸿章见丁汝昌已是大汗淋漓,面带笑意道:“给丁大人也来一碗桂花茶。”
女仆急忙盛过一碗,丁汝昌谢过后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道:“真是好茶,大人对卑职的恩赏,卑职一定铭记于心。”
李鸿章摆摆手道:“罢了,这话有些过了,你们先下去。”
“是!”
其他人散去,大厅内只剩下李鸿章、李经方与丁汝昌三人。李鸿章道:“禹廷,最近诸舰情形如何?”
丁汝昌踌躇满志地道:“启禀中堂大人,水师诸舰勤习苦练射击、队列、操船等课目,每日皆大有长进,士气高昂,只待中堂大人一声令下,诸舰定能克敌于国门之外!”
李鸿章笑着对李经方道:“伯行,你,禹廷自从任了总兵,说话也开始文绉绉的,倒不像是个丘八兵油子,活似个状元公嘛!”
李经方轻笑一声,原本丁汝昌面带得意的神色突变,听在耳中如同雷劈一般,这是李鸿章说他不守本分哪,身体禁不住地轻轻战栗。
李鸿章从袖中取出一份誊写稿,递给丁汝昌道:“禹廷,最近朝中有人着北洋眼红了,你这些,都是我摘抄的廷议奏折。”
丁汝昌小心翼翼地接过稿件,瞄眼去,身形登时为之发滞,脑袋中“嗡嗡”作响,额头上的汗珠不停渗出,在他的面庞上滑过一道道水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中堂大人,卑职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