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士兵则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展开来,高声念道:“奉邢侯令,从今ri起,离都二十岁至三十五岁的男子,凡四肢健全,没有顽疾者,每ri除下矿外,需集中练兵。练兵者,每ri粮饷增三个馒头!都听清楚没有?”
周围一圈人,登时鸦雀无声。
那士兵又道:“听清楚了的,这就到矿洞门口去,有人给你们登记!邢侯说了,如果有力从军却装病装伤的,查着一个,便杀一个!全家老小都当作戎羯族的jian细,一起活剐了!听见没有!”
“是,是。”
人们登时都震惊了。家中的男丁们不敢不从,一个个连跟家人说话都不顾上,便往矿洞走去。
人群逐渐散开,男子们如一道洪流,推着韩枫身不由己地往矿洞方向去,他回过头去,见杜伦早已退到了一旁,腋下撑着木杖,对他笑着挥手。
而再看向方才柳泉的所在,却见那边已是空无一人。
往前看,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哪里还找得到那个白衣身影。
走不多时,韩枫便随着众人到了矿洞门口。
跟平ri里下矿不一样,这时矿洞门口排了十几张桌子,几个识字的离都人在那桌子后边,正帮面前的人们挨个登记。与其他的登记一样,离都人虽然都是囚犯,但内部还是有着森严的等级。譬如韩枫这种官宦之后,便不能和匪徒之后登在一起。
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登名字的地方,帮他登名字的是个面目如鼠的中年汉子,那人一见他便认了出来:“韩小太宰。”
韩枫对他一笑,认出这是自家邻居庞九呈,祖上是因强抢民女获罪的一个小县官:“庞叔,帮我写上我的名字吧。”
“好嘞!”庞九呈颤颤巍巍地在纸上写了“韩枫”二字,眯眼一笑,“你们真好啊。若我年轻个五岁,也能跟你们一起练兵了。”
“练兵有什么好的?”韩枫笑笑,“以后要是跟人打仗,说不定还会掉脑袋呢!”
庞九呈哈哈一笑,默不作声,只拿黑黢黢的手指头往旁边指了指,叫韩枫过去。
韩枫顺指一看,见柳泉双手抱在胸前,正笑吟吟地瞅着自己。
他方才那副苦大仇深的沉思模样此刻已经全不见了,倒换做了平ri里笑嘻嘻的样子,似乎对未来打仗之事全不在意。
韩枫走到他身前,问道:“你登记过了?”
“当然!”柳泉回得很轻松,“我可是第一个过来的!”
“哈哈,你倒积极。”韩枫揶揄了一句。毕竟柳泉平ri里上矿都好吃懒做,这么积极行事,真是破天荒了。
柳泉一笑,把他拉到了一旁,低声道:“好好练兵,好准备以后出城打仗。”他把“出城”两个字咬得格外重了些,同时,右手在左臂上握了一握。
两人的寒铁剑都收在左袖筒中,韩枫登时明白了过来,也在左臂上握了一握。他表面如常,但心中却暗骂自己愚蠢,不及柳泉想事情能看多一步。自己之前听要练兵打仗时就慌了神,总觉得那是再危险不过的事情,却没想到打仗势必出城,虽然有人看着,但总比待在这笼子似的城里好很多。
没想到昨晚上柳泉刚说过会有机会,竟然第二天这机会就送上了门。若不是从小就认识柳泉,几乎以为他会预卜先知了。
这桩事情算是了了,韩枫便想起了另一个疑问来:“柳泉,这些ri子都没见着小令,你知道他在哪儿么?”
“是吗?”柳泉瘪了瘪嘴,忽地对远处正在登记的人群瞟了一眼,“不就在那儿么,你瞧不见?”
“啊?”韩枫一愣,忙回过头去。盗匪的登记桌前,一群魁梧的汉子中有一个瘦削单薄的身影。那人穿着一身短打,等待登记的时候一会儿踢腿,一会儿抓耳挠腮,正是卓小令。
数月不见,没想到他还是这么好动,一刻都停不下来。韩枫一阵好笑,忙走了过去,一拍他肩膀,叫道:“小令!”
那人“啊”的一声,回过了头。他身高比韩枫本就矮了半个头,平ri里又不愿站直,故而站在他身边,倒像个孩子似的。
“枫哥哥!”他抬起头,对着韩枫笑了笑,一双眯缝眼着着实实地眯成了缝,连眼珠子都瞧不见了。
离得近了,韩枫才见卓小令的脸se比以前红润了许多,整个人也壮实了些,倒像是这些ri子都在养膘似的:“小令,你去哪儿了?我都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你了!”
卓小令哈哈一笑。他没回韩枫的话,反是用左手在他肩头拍了一下,随即右手变戏法一样拎起了韩枫的钱袋:“干咱这行的,哪能露了行藏呢?枫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小心?”语罢,又是一笑,那钱袋子眨眼间又塞回了韩枫怀中。
韩枫一阵汗颜,忙往后退了几步。他倒不是怕卓小令偷钱,只是那柄寒铁剑如今也在身上,若是被卓小令不小心摸了去再在人前露出来,他就等不到出城的那一天了。
柳泉这时也走了过来,瞥了卓小令一眼,笑道:“小令,你别作弄他了。还没登记上么?赶紧去,别误了事。”
“哦。”卓小令一吐舌头,敛了笑意,重新又钻回了人群之中。他的父母都是神偷,家学渊源,他的身法也学得很灵活,这时钻进人堆之中,就如泥鳅钻进了泥塘,三滑两滑,便扎进了最里边,一下子冲到了桌案前。
韩枫和柳泉在外边看着,都不禁笑了起来。然而等待之中,韩枫却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柳泉对卓小令说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下命令。而卓小令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xing子,怎么却对他像是很畏惧,连说笑都不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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