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依旧一片平和,每日天亮又是天黑,昼夜交替从未停歇,谁也不知道哪一天会是黑夜再也无法迎来白昼。宫内是嘴巴最碎的地方,宫外有什么荒唐的或者不荒唐的事情,总会在第一时间就添油加醋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近半个月来,叶悠听闻了不少,比如说那位不懂事的稚皇如何举行极其奢侈的宴饮,又是如何醉酒神志不清羞辱了丞相家的公子。有人说,这位稚皇充其量就是个丞相的傀儡,此番过后,肯定不能再被丞相所容忍。又有人说,无论陛下做出怎样荒唐的事,丞相都不会拿他怎样,毕竟陛下是天子,有着皇家的血脉。
人云纷纷,谁也不知其中真假,就连叶悠也看不透丞相的想法,但是有一件事她能够确定……
“叶悠姐姐,这茶可泡好了?”苏留在一侧轻声问着。
叶悠瞥了一眼炉子上刚刚烧开的热水,她将茶具拿出来,将苏留泡好的茶水缓缓倒下。在苏留不解的目光中,叶悠小心的用热水清洗着茶具,“旧的东西总归要好好清洗才能继续用,不是吗?”
她确定的是,有一场风暴就要开始了。
无论丞相的想法是什么,他都要开始动手了。
新国君的荒唐行事,丞相的权势独大,宫里宫外看似平静和谐,却四处暗涌流动。唯一让人清静放松一点的时候,大概就是晚上服侍秦恪就寝的时候。秦恪为人这般隐忍,叶悠不是不怀疑秦恪能够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或许等多年之后就会除掉知道这一切的她,又或者不会这么做,但是无论秦恪会不会变成那般冷血的模样,她都唯有信任秦恪。因为这整个大秦,除了秦恪也别无他人了。
眼看着眉目疲惫的秦恪躺下后,叶悠这才转身准备退下。
“叶悠……”
叶悠转身,“陛下可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秦恪看起来似是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郑重说道:“那个簪子……可千万不能离身。”
原来是说这个。
叶悠一笑,“陛下放心吧,那个簪子可不仅仅是我的命,也是陛下的命,我不会背叛陛下的。”
秦恪抿了抿嘴唇,似是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闭上了眼睛,“好好休息吧。”
“是。”
不是不知道秦恪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什么,她知道,秦恪提醒她簪子只是想让她注意安全,而她后面解释的那句不会背叛陛下并不在他本意范围之内。可是她这么说,也只是想让秦恪更加安心一点罢了。
走出了大殿,望着宫墙之上的圆月,叶悠的心中莫名有着一点不安。
“叶悠姐姐!叶悠姐姐……你在吗?”
深夜里,叶悠突然听闻有谁不停叫着自己的名字,十分的慌张。仔细一听,是苏留的声音。叶悠从踏上坐起来,苏留这般慌张的声音似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她连忙穿上鞋走出去,正好撞上跑进来的苏留。
苏留一把抓住她,“叶悠姐姐,快跟我走!”
说着,他就拽着她往外跑。叶悠努力拉着他停下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说了,丞相带兵造反来了,我瞧着那官兵的方向是朝着你这里来的,猜到是来抓你的。叶悠姐姐,先别问了,等会儿那些兵可就来了,你快跟我走吧!”
叶悠任凭苏留拉着自己走出了里屋,她小心听着外面的动静,似乎真的有冷厉的肃杀。外面有兵士看来的确不假,可是却完全没有苏留所说的那般,那些兵士似乎并不急着冲进来抓她,倒像是等在那里,等着她出去。
而引她出去的人……就是苏留。
“那我们得从偏殿出去,这里出去岂不是大门……”叶悠故作慌张说着。
苏留回头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手腕一折,紧接着全身被迫转了一个方向,脖颈间被冰凉的利刃抵住。他只要稍一动弹,那冰凉就会刺痛一分。
耳边传来叶悠压低声音说话的嗓音,“如果我把你杀了,独自走出去会被外面的重兵射杀。如果我不杀你,任由你把我引出去,我还是会死。如果我在这里再多耽误一会儿,外面的重兵察觉不对,会不顾一切冲进来杀了我。对吗?”
空气中太过沉默肃杀,过了一会儿,放下了伪装的苏留轻笑一声,“看来叶悠姐姐果然聪明。”
“所以,反正我也是要死,不如拉上你陪葬。”
“叶悠,你当真以为陛下对你有几分真情吗?”苏留对于死似乎并无畏惧,依旧轻轻笑着,“陛下怎么会察觉不到宫中变化,可他并没有给你安置安全保障。你出身低微,他却一路把你捧到了这么高,宫中多少人想让你死,你知道吗?你看似极其荣宠,其实这正是将你置身于风口浪尖的罪魁祸首。今天你要死了,这全都是陛下的错,如果你只是宫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宫女,说不定还能逃过一难。”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那个在她病卧在床时总是频繁且高调来看望她的新皇,他利用了身边的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为了保住他的皇位。这其中可以利用的东西也包括了叶悠,可是在那个烛光柔和的小屋里,他动作温柔的将她的头发绾成髻,他言语时没有那个天下至尊的自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