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他气势所慑,一时间不禁默然。
叶畅说得没错,别人不了解叶畅的实力,她却应当知道。
经济实力,叶畅个人的收入,就足以同大唐朝廷的可支配财政收入相当,一年几千万贯钱对叶畅来说,根不需要绞尽脑汁。他控制的钢铁产能,千倍于大唐其余钢铁产量,使得大唐的铁器普及率极大高。仅辽东的粮食产量,就可以支撑千万人口一年之食,而所产棉布,足以衣被天下。
论及兵力,虽然卫王扈卫数量不多,经过李隆基加恩,也只有三千六百人,但是这三千六百人却有三分之一都已经装备上了火器。从当初平乱时大放异彩的掷弹兵,到训练时排成三排进行三段攻击的火枪兵,再到数量虽然不多,却深受叶畅重视的火炮兵,远近结合,威力强大,攻守兼备,只要弹药充足,这三千六百人足以击破三万甚至更多人。而大唐的四十八万常备军中,叶畅直接间接影响的兵力,便达到近三十万之多,若是叶畅真造反,这些人即使不从,也会中立观望!
至于人才,旅顺书院培育人才的能力,已经展示出惊人的效果,叶畅称之“滚雪球”,每年过千的毕业生数量还在不断增长之中,有个十年,叶畅就可以培养出遍布大唐的官吏体系,加上那些想在叶畅面前施展才华博取富贵的旧文人,叶畅如今根不愁无人可用!在某种程度上,正是因认识到这一点,朝臣们才对抛弃李俅拥抱叶畅如此果决,因他们明白,如果他们太过犹豫,叶畅有的是人可以取代他们。
“我……我……”
“我原是想着虚君实相,李俅虽是平庸,只要他能从此次之变中吸取教训,好生在皇宫当着他的皇帝,每年给皇室的优遇依旧不会少了他,给皇族的种种方便也不会就此中止……这一切,都是念在你的情份之上才会有的决定。若非是了你,当初我就让安禄山占了长安,坏了李氏江山,我再名正言顺从安禄山手中夺来,这个帝位,乃是我不愿意坐的!”叶畅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虫娘,你这般说我,我……真的很伤心!”
寿安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叶畅的话,字字句句敲打在她心头,她很清楚,叶畅所言非虚。就是当初,平安了安禄山之乱后,她嫁与叶畅,李隆基还曾对她交待:“勿以帝女之身,轻贱汝之夫婿,须知此天子之位,乃汝婿不屑取之者。”
她又想起李隆基曾经说过,娘家亲族长安,皆仰赖于她。当时她觉得只是父皇笼络之语,现在想来,只怕李隆基早就在考虑自己死后之事了。
想到这,她心中既是惶恐又是惭愧,故此放声痛哭。
叶畅过去,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肩,微微吁了口气。
独孤明这厮……对李氏的仇恨之心,始终没去,所以想出这样一个损人不利己的招数啊。
不过也好。
牵着寿安的手,叶畅与她坐了下来。
“今日你不来,我也要去寻你,你说说看,群臣这次玩出的花样,我们接还是不接?”
“什么?”
“你是否要当大唐的女帝?”叶畅平静地盯着寿安。
寿安犹豫了。
她来想说不,可是不知何,想到能够成大唐的女帝,如同武则天一般伟大的存在,无数人的性命生杀予夺,一笑一怒都意味着有人飞黄腾达有人如坠深渊,她就觉得激动,身上的血仿佛沸腾起来。
这种感觉,非常醇厚,唯有与叶畅亲热之时才有。
因此,到嘴的拒绝又被她咽了回去。
“若我说不,事情当如何收场呢?”
叶畅微微一笑:“就是我方才说的,在宗室中择年少者帝,我们悉心教养,十几二十年后,若少主欲揽权,那就将今日之事再重复一遍,闹个两三回之后,想来宗室就会死心了。”
说到这,叶畅又淡淡地道:“你放心就是,我欲后世开先例,尽量会少流血,不致使安禄山、逆亨之辈行径再现于世。”
“若我同意呢?”
“若你同意,那么现在就做好准备,只不过,有些事情当先与你说明好。”叶畅目光一凝:“若你不想夫妻反目骨肉相残,不想象武后那样,杀女灭子,这些事情,你都要知道。”
“什、什么?”寿安的身体僵直了。
方才她只想着如武则天一般,成女帝天子,却忘了,武则天这个天子之位得以巩固,可是极不容易的事情。
“其一,是你我的关系,你若是想要当武后那般女帝,我却是不依的,我见不得你养面首。”叶畅道。
寿安顿时气乐了,伸脚就要去踩叶畅,叶畅缩回脚躲避,她干脆站起来,凑到叶畅身前去踩,却被叶畅一把抓住,揽住怀中,坐在了叶畅的膝上。
虽然叶畅生下二子一女,寿安也只是略丰盈,并未发胖,坐在叶畅膝上,并不觉得沉重。
“这是玩笑,但武后权力欲过重,不容旁人威胁到自己的权力,故有怀太子之憾。你若女帝,若不想我们夫妻反目,不想今后母子相残,便要约束此欲,勿小人构间骨肉亲情。”叶畅让她打了两下之后,才抓着她的手道。
寿安身体颤了颤:“我不当这女帝了,我不当了!”
“我倒觉得,你若能听我的,咱们如今就将今后的事情说清楚了,这女帝当就当,也免得我的篡夺皇位之讥。”叶畅哈哈一笑:“自古鼎革,未有不流血者,今日若能不流血而成事,亦是美谈。”
寿安听他这样说,仍然有些犹豫,叶畅也不急,继续说道:“以治国而论,天下之人,未有出我之右者,你亦不如我,你觉得呢?”
寿安点头认可,这一点,只怕全天下都没有谁会有意见。
“以贵贱而论,你先帝之女,你之父祖乃至高祖太宗,皆有功于国,故此你贵于我,这一点,我也承认。故此,若你女帝,出入之时,你尊,祭祀天地,非你莫属。征战礼仪国策人事,皆须经你之认可,方可施行。”
叶畅说的虽然漂亮好听,但实际上,他是将务虚的礼仪性质的权力交与寿安,具体的实权,却留给了自己。寿安所要做的,除了象祭祀、朝会这样的仪典之外,就是在各种奏折上盖印赐玺。说到底,还是叶畅早就有的虚君而实臣的一套制度,既考虑大唐的传统,又揉合部分君主立宪的特点。
这绝对不是什么完善的制度,也不可能从根上杜绝今后的权力争端,但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把这种争端控制起来。若他与寿安不是夫妻,任何一位有才略野心的君主,都不会接受他的这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