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尘紧紧皱着眉头,走在这一片黑暗之中,心中却是在飞快地思索着。忽然一道灵光一闪,他想到了某个奇异的存在,于是嘴角露出了笑容来。
于是他不再多想,只是继续这样一步步走了下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方尘默默地数着数,一息、两息、三息。。。。。当四五个个时辰已然过去之时,他仍然在孤寂地走着。
在这样空洞寂静的黑暗之中行走,估计大多数人都很难坚持得了一两个时辰,方尘能够坚持这么久,自然和他强大的魂魄力量以及心头的底气脱不了干系。
突然之间,前方浓密无比的黑暗之中,一点亮光闪了起来。那亮光如同黑夜之中的灯笼一般,一经出现,立刻将方尘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也不犹豫,跟着那亮光的方位便朝前奔去,但见那亮光在黑暗之中飘飘忽忽,如同鬼火一般,然而同方尘之间的距离却在逐渐缩短着。只是当那亮光距离方尘不足十几丈时,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靠近分毫。方尘朝前走,它便朝前飘,方尘停下来,它便也停下来。
这样的状态又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方尘只是停了一次,便一直不停地朝那亮光走着。忽然有一刻,一道声音在方尘耳畔响起:
“黑夜无常,黑暗无常,寂静无常,大音无常,信我者,光明永存。”
方尘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却听得这声音似乎从四面八方传来一般,不停地传入他耳中,却听不到来源在何方。
念叨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有一道神识直扫而来,直接没入了方尘脑海之中,想来,这神识的主人认为在极度黑暗下陡然见到光明,又被自己洗脑了这么久,方尘必定心防很低了。
却不料这神识刚刚探入方尘识海之中,便见四颗光亮的星辰陡然升起,随后有三颗暗淡无光的星辰跟着升了起来,七颗星辰排成北斗七星之状,一股明亮的光华自其中射出,直接落在了这神识之上。
一声惨叫声响了起来,这道神识慌不迭地便要离开,只是方尘的识海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进来的,北斗七星立刻放出另外一道光华,将它拦了下来。
这道神识左冲右突了半晌,却是挨了好几记,最终终于老实了下来,呆在原地不动了。安静下来的它在方尘识海之中一晃,竟然化为一只白犬之状。
方尘现出身形哈哈一笑,说道:“谛听,许久不见啊?”
那白犬一幅惊慌失措地样子,有人声自它喉中发出来:“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方尘哼道:“伟大的谛听大人,在昔日之时,你便也不认识几个人,你问我的名字,我便是说了,你也不知道。”
白犬忙道:“我肯定知道,天上地下,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旋即它陡然反应过来,尖叫起来:“你,你是昔日森罗殿的人,你到底是谁?”
方尘叹了口气,说道:“你见过了太多的人,听到了太多的事,对你来说,这些人和事,大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都只是过往云烟而已。”
白犬双眸转了一转,在记忆深处拼命搜索着,只是它的记忆实在太过于繁杂,想要找出同眼前这人相吻合的角色,实在太过困难。
方尘也不催促它,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候着。
终于有一刻,它陡然抬起头来,一脸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你,你是转轮王座下那小执事!”
方尘有些无语,不过作为地藏王菩萨座下第一爱兽,再加上强大的耳力,它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十殿阎罗,方尘对它来说,的确只是小执事而已。
他淡淡地道:“记起来了就好,你怎么会缩在这里,还用上了聚念之法这等旁门之法来辅助修炼?”
白犬叹了口气,说道:“世事难料,便是强大博闻如我,也不能尽知世间之事。”
它看了方尘一眼,道:“方执事,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记得这黑暗空间只有练气期的修士才能进入?”
方尘摇头道:“同样是世事难料而已,嗯,告诉我,昔日之时,在阴界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提这一茬还好,一提出来,白犬立刻狂躁了起来,尖叫道:“我想不明白,因何三生石会陡然炸裂开来。便在三生石炸裂的同时,无数负面情绪倾泻而出,我的耳目当时正遍布整个森罗殿,立刻便被这些负面情绪所沾染。亏得我当机立断,将大量魂魄剥离出身躯,然后强行破开界域通道便逃了出去。只是我逃出之时力量不足,无法打通六道轮回其他几界的通道,然后便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此后我便发觉,时常会有修士自其中经过。于是我便在这里设立黑暗空间,以聚念之法吸引修士念力,来缓慢修复我受损的魂魄。”
它一脸的不甘和愤怒,继续叫道:“可叹我那强大无比的魂魄力量,十成中居然去了九成,余下的一成还要用来维持黑暗空间,便是用了聚念之法,魂魄修复也极为困难。”
方尘道:“你知道这神元幻境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吗?这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
白犬谛听道:“真实的和虚幻的,应该如何区分,以你是否能够触摸到此间之物么?还是以此间的存在是否能够轮回?”
方尘一时语塞。
白犬谛听又道:“我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久,才逐渐恢复了昔日的一部分意识,自我有意识以来,曾经两次聆听到极为强大之存在的神识扫过此间。那等强大存在,其力量堪比地藏王菩萨,便是十殿阎罗,也有不如。我怀疑这神元幻境的存在,便和那强大存在脱不了干系,不过我也不知道,他的本意是什么。不过不管怎么样,神元幻境绝对不是简单的让修士们历练以增强神识的场所。”
它看着方尘,脸上露出一抹讥笑,说道:“不要以为你的魂魄力量在这里得到了增强,须知世间之物,其总量恒定,魂魄力量也是一样。你所得到的魂魄力量增益,都是死在此间之人所损失的魂魄力量而已。”
方尘微微一笑,道:“其他人魂魄力量损失,与我何干?”
白犬谛听却是继续道:“那么方执事,你呢,你难道是夺舍了一名炼气期的修士么?不过也不对,自森罗殿剧变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多少年,若是夺舍的话,这些年你的魂魄又呆在何处呢?”
方尘笑道:“我自有缘分,便不是你能够了解的了。”
谛听哼了一声,道:“装神弄鬼。”
不过遇到熟人,它貌似谈兴也很高,继续道:“你以炼气期修为闯到这里,也算是前所未有了。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所见到的大都是筑基期修士和金丹期修士,虽然我魂魄力量不强,然而我将它们困在黑暗空间之中,一天不行就两天,时间久了,他们心智自然会出现缺口,便会被我趁机而入,种下聚念之法。”
随机它又恍然大悟,道:“你的北斗炼神诀仍在,难怪魂魄力量如此之强。啧啧,这神元幻境对你来说可真是福地。”
方尘问道:“那你可知,森罗殿剧变之时,其余之人的下落么?”
谛听叹了口气,说道:“我给你说了,我的大部分魂魄都沾惹了三生石散发的负面情绪,被我剥离出了身躯,余下的魂魄之中,残存的记忆已然极少,尤其是当日事变之时的记忆,更是几乎完全没有了。”
方尘沉默了。
谛听继续道:“三生石是森罗殿存在的根基,是大巫后土的心脏所化,它的炸裂,其后果可以推想,森罗殿必定已然滑向无底的深渊,没有人能解救这一切。”
它看了看方尘,眸中露出幸灾乐祸之色,道:“虽然你是六桥执事,但是你也不能。”
方尘一愣,然后哈哈笑道:“我现在有肉身、有魂魄,修为日日增长,而且还要强大宗门作为背景,我无须去考虑森罗殿以后会怎样,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真相而已。”
谛听摇头道:“不,你错了。有的事情,知道比不知道更糟糕。这些年来,没有人比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更深了。”
它看着方尘,一字一句地道:“能够炸裂三生石、颠覆森罗殿的强大存在,这样的角色,不会容许他的事情被你所得知。”
方尘嘿嘿道:“你猜到是谁了么?”
谛听不说话。
方尘便知道它心头必定有了答案,不过对于谛听来说,它最懂得的一件事情,便是将某个消息烂在肚子里了。它不愿意说的话,方尘也是全然没有办法。
他道:“要如何才会告诉我?”
谛听道:“我也不敢确定,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的猜想。”
两人如同绕口令一般绕了几句,方尘终于放弃逼问它此事,旋即又道:“聚念之法需要极多的信徒,你有么?”
谛听道:“信徒不须多,只要精即可。”
方尘却是陡然响起一事,嘿嘿道:“我知道一个地方,你的大部分魂魄力量都在那里。”
谛听猛然抬头,紧紧盯着方尘,道:“不可能!”
方尘笑道:“我亲眼所见。”
谛听摇头道:“绝对不可能,我亲自将自身所有沾惹了负面情绪的魂魄力量散发而出,并且将之粉碎,化为最基础的阴气,不可能再行凝聚的。”
方尘叹道:“便是修炼了这么多年,我仍然不敢说对世间万事俱都了如指掌,世事变化之神奇,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便是你谛听,也有不知道的东西。”
谛听沉默了半晌,道:“我需要得到它们。”
方尘也摇摇头,道:“非常有难度。”
谛听想了想,道:“除了我那个不敢确定的猜想之外,你想要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方尘也知道那是它的底线了,于是也不多逼迫于它,道:“你的大部分魂魄力量所凝聚的存在,其强大可想而知,我降服不了它。”
谛听也叹了口气,道:“你的确还太弱了一些,不过我等得及就是了。”
有了需要合作的地方,一人一犬便和谐了许多,于是随意谈了些过往之事,最后谛听突然抬头,道:“又有人闯入黑暗空间了,我要去处理一下。”
方尘笑道:“我和你一起看看去。”
谛听笑道:“自然可以。”
说着,方尘将识海的禁锢放了开来,谛听自其中一突而出,在空中凝成白犬的形象,挥了挥爪子,便有一道镜面出现在眼前。
那镜面之中,一名满脸冷峻的修士正快步行走在黑暗之中。
方尘和谛听一边闲谈着,一边看着这修士。但见他一开始还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到有光的地方。随后,他释放了几个火球术照明,却被陡然而来的灵力飞速流逝吓了一跳,于是同样地收了火球术,在黑暗之中摸索了起来。
他的耐性可要比方尘差多了,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有些受不了了,大喊大叫起来,随意乱打了一顿法术,然后停下来休息了半晌,又继续朝前走去。
方尘和谛听便在这里看着,在无边的黑暗之中,这名修士从冷静走向烦躁、从烦躁走向狂暴,最后发疯一般大喊大叫起来,然后于极度黑暗之中,看到了白犬化成的一点光亮。
这样看着一人经历这样的情形,和他自己先前亲身经历的感觉又是不一样,因为当时方尘已经猜出来,就他所知,整个六道轮回阴阳两界,只有谛听最擅长这黑暗空间,因此这一片黑暗只能是谛听折腾出来的。所以他便会镇定许多,而这名修士则是完全面对未知的黑暗,他的压力便要大上太多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陡然而出现的一点光亮便成了他在极度黑暗之中的一线生机,让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