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斗耀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感到两腿有些站不稳。
“这,这流匪怎么会有这么多?这都是些什么人?”张知县舌头打着卷问道。
“据我侦查所知,这群流匪的头目是白水县的王二,这个刁民自从在白水县反叛之后,不但打退了朝廷军队的围剿,而且还攻克了蒲城的孝童和韩城的淄川镇,得到了大批的粮食物资,用之招揽附近流民,所以才让队伍壮大,现在能有这三四万人,也是很正常的。”说话的,是宜君县的驻军千总,马天力。
千总是正六品,知县是正七品,按说千总的品级要大于知县。不过,明朝政府一向是文官统治武官,文贵武贱。所以,在宜君县一向是张斗耀说了算。马天力虽然看不惯张斗耀的一些做法,可限于朝廷的惯例,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唯张斗耀马首是从。
不过,这马天力倒是有些本事的人,在王二刚刚到来,就摸清了他们的底细。
“王二?这伙流匪竟然是王二?朝廷不是派了兵备商洛道刘应遇剿灭他吗?刘应遇是怎么搞的,朝廷可是给了他一万大军啊!怎么反倒把流民赶到咱们这儿来了?”张斗耀愤怒地说道。
“张大人息怒!朝廷的文书才刚刚传到咱们县,可见命令下达没几天。大军的调动,那是非常麻烦的,辎重粮草、开拔银等备齐了,各项手续走下来,现在是不是到了浦城县都还不一定呢!本官料想这王二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就提前跑到咱们这儿来了!”马天力恭声说道。
马天力虽然在县务上唯张知县马首是瞻,但他在品级上到底是高了张斗耀一级,所以这个称呼就显得非常麻烦。要说像县里其他小吏一样自称下官吧,他心里觉得委屈——尤其这张斗耀实在是他看不上的人;可如果自称本官,似乎也有些不妥……最后纠结了半天,武人的骄傲战胜了谨慎,他还是决定自称“本官”。
没想到,这个称呼果然引来了张斗耀的不快。
张斗耀听了这话,内心先是一声冷哼:
你一介武夫,也好意思在我这七品知县面前称“本官”二字,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贼兵当前,还用得着你,暂时不收拾你;等贼兵退了,迟早找个由头参你一本,让你头上乌纱不保。当然了,现在嘛……嘿嘿……
张斗耀略一思索,计上心来,脸上却挂起了笑容:
“马千户真是神断!仔细想来,或许正是如此!只要咱们坚持几天,朝廷的大军自然到来,到时候内外夹击,就能破了这股流匪啊!”
“正是如此!”马天力应道。
“怕只怕,朝廷的大军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情况,应该派人出去求援,早些让大军到来才行啊!”张斗耀又皱着眉头说道。
“求援也未尝不可,只是……”马天力刚说了一半,就被张斗耀打断了。
“所以……这个重任只有交给马千总了!希望马千总带着本部精锐努力杀出重围,早早带着援兵来解宜君县之围啊!”张知县几乎涕泣俱下了,语气极为诚恳。
“这个恐怕不可!”马天力吃了一惊,“现在外面贼兵围城,要想杀出重围去求援,恐怕不易啊!这倒不是本官怕死,只是本官担心,一旦本官离开,这城墙的防御难免会出现疏漏,到时候万一城破,全城数万人口陷于流匪之手,那你我可真是万死莫赎了啊!”
“马千总是什么意思?难道宜君城离了你还不行了吗?你只管放心,有本官在,有县里各士绅的支持,一定守的宜君县城平安。还望马千总看在全城数万黎民的份上,冒死一拼,外出为我等求得援兵。”张斗耀说的大义凛然。
旁边几个上城头看形势的士绅不明就里,以为是马天力贪生怕死,也赶紧抱拳请求道:“马千总,求您老人家看在我们全城百姓的份上,外出求援吧!”
“哎!好吧,本官答应了!”马天力叹口气,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他再不应承的话,好像倒真是他贪生怕死不敢外出求援一样。以张斗耀和他的关系,在城围被解之后,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重重地参上他一本。到时候,即使他守城有功,也难免被革职问罪的下场。可说,他现在已经被张斗耀逼上了绝路。
既然已经决定,马天力下城墙,点起了手下五十多个家丁,人人备马,就准备开城门杀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