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不跟你们聊啦,”言豫津起身伸个懒腰,“我要回去好好休养,三天后准备大展身手,打退各路英豪,一举赢得霓凰姐姐的芳心……”
谢弼斜了他一眼:“这人,还没睡着就开始说梦话了……”
“是该走了,免得打扰苏兄休息。”萧景睿也道,“飞流都睡着好久了。”
大家回头一看,果见飞流和衣躺在床上,也没放帐帘下来,闭目睡得很香。
“都睡着了感觉还象个冰块……”言豫津刚发表了一句评论,飞流的眼睛突然睁开,吓得他赶紧指着萧景睿道:“刚才那句话是他说的!”
飞流的双眼无焦距地睁了一小会儿,瞬间又重新闭上。
“放心,你的声音他已经认得了,”梅长苏莞尔道,“如果是陌生人的声音,飞流就会立即醒过来了。”
“还好还好,”言豫津拍拍胸口道,“那我们就告辞了,苏兄请早些安歇吧。”
梅长苏起身相送到门外,目送三人离去,二更钟鼓恰在此时响起,他停住脚步默默地听了一会儿,凝目看着黑夜中一片寂静的侯府,良久之后,才慢慢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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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世代以王气蒸胜著称,城中心自然就是大梁皇帝的宫城。
从南胜门出去,一条斜斜的红墙砖道,连接着一个既独立,又与宫城浑然一体的精致府第。
府第的规制并不算大,但如果以大小来判定府第主人的身份就很可能会犯下严重的错误。
府第正门常年不开,门楣上悬挂着一道压金镶边,纯黑为底的匾额。
上面以官梁体写着方方正正的三个字:“莅阳府”。
莅阳长公主,当朝天子唯一在世的妹妹,宁国侯谢玉之妻。
京里稍微有一点年岁的人,都还清楚地记得当年长公主出嫁时轰动全城的盛况。
那高倨于迎凤楼上俯视平民的新婚夫妇,简直就是英雄美人四个字最直观的诠释。
二十四年时光荏苒,两人恩爱依然,互敬互重,膝下三男一女,皆是知书达礼的孩子,在众人的眼中,这绝对是堪称最完美的家庭典范。
原本按皇室惯例,莅阳公主与谢玉成亲后,应是由谢玉移居到公主府,外人对他以“驸马”而非“侯爷”相称。
但由于公主本人的意愿,加之先皇太后一向不赞同让公主们在婆家高高在上,享受不到天伦之乐,故而莅阳公主婚后便移居宁国侯府,在府内与公婆以家礼相处。
长公主生性贤良,为人端庄持重,命令下人只要是在侯府之内,统统以“夫人”称呼她,对她自己带来的宫人,更是严加拘管。
后来谢玉战功日著,在朝中越发的显贵,公主又时时刻意低调,朝野上下渐渐便习惯了将两人的关系视为“侯爷”和“夫人”,而不是原本应该的“公主”和“驸马”。
这座莅阳府是公主十五及笄之年敕造的,自她大婚后,便空闲了下来,莅阳公主觉得空置可惜,命人在里面养植了无数的奇花异草,四季常香,宫中后妃与亲贵家眷们常在花期前来请求赏游,是京都上层的一处胜景。
公主在斋戒、礼佛时,或者是太皇太后要来小住的日子,都会搬回去住上几天。
萧景睿与谢弼二人回来时,他们的母亲就恰好正在公主府小住。
这日一大早,两兄弟便遵从父命,前往莅阳府迎候长公主,护送着她的銮驾回到宁国侯府。
此时老侯爷与太夫人已逝,无须前去问候,所以莅阳长公主直接吩咐回她日常起居的内院正房。
顺回廊过侧院,沿墙栽种着一水儿的晚桂,此时花期未尽,尚有余香,莅阳公主略略放缓了脚步,似在感受风中馥郁。
恰在这时,有一缕琴音逾墙而来,虽因距离较远,听不真切,但音韵清灵,令人陡生涤尘洗俗之感。
“这是何人抚琴?意境非凡啊。”
萧景睿仰首细听了片刻,答道:“这是孩儿的一个朋友,姓苏名哲,受孩儿之邀来金陵小住休养,目前就下榻在雪庐。”
“娘是否想要见见此人?”谢弼忙问道。
莅阳公主淡淡一笑:“既是景睿的友人,你们好生招待就是了,何须见我?”
“可是此处听不真切,不如孩儿请苏兄进内院,隔帘为娘亲抚琴如何?”谢弼建议道。
莅阳长公主眉间略略一蹙,但辞气仍然温和:“弼儿,这位苏先生来此是客,并非取乐的伶人,岂能这样召来唤去?日后若有机缘,我自能再闻琴音,若无机缘,亦不可强求。”
萧景睿乍一听到二弟的建议时,感觉与莅阳公主相同,心中有些不悦,但见母亲已经拒绝,便没再多说。
谢弼的本意自然也不是存心要失礼,只是从小的习惯使然,总觉得母亲地位尊贵,喜欢谁的琴便叫来抚上几曲就是,没有多想,结果受了责备,不由满面通红。
到了内院正房,莅阳长公主靠着临窗设的一张长榻坐下歇息。
她向来颖慧,已看出两个儿子都好象有事的样子,便没有多留他们,只闲谈了几句,就让两人出去了。
萧景睿由于身世的原因,早就表明自己无袭爵之意,坚决将世子之位让给了谢弼。
而且谢弼长成后,也确实比他的兄长更通晓政事,更善于处理外联关系,所以近一两年,宁国侯谢玉已将大半的事务移交给了他,很多重要的场合也让他代为出席,故而一向杂务极多,刚出了内院便没了影,而比较清闲的萧大公子则立即赶去了雪庐。
这时梅长苏已没有在抚琴,而是拿着本书在树下翻读。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他抬起头,朝院门方向展颜一笑,阳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之极。
萧景睿也笑了起来,走上前拱了拱手,问候道:“苏兄昨夜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