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昏睡之中的乐白没有听到君无颜那无比霸道总裁的发言,他此刻正躺在病房里白色的床单上,侧着头看着窗外被雨水打得不停抖动着的树叶,黑沉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的生气。
他不知道他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可能更久。身边有什么人在低声说点什么,可那声音却好像隔着一层隔膜似的,模糊成一片难以分辨的杂音,听不真切。手腕上的纱布包裹住半个手掌,从纱布中伸出的手指显得更加苍白而没有血色,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
“哥……”轻声地喊了一声,唐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乐白的手,却在半途就收了回来,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乐白眼珠动了动,缓慢地转过头来,看着床边红着眼眶的人。注意到乐白的视线,唐雅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副表情,配上眼角的泪痕,看起来却显得更加狼狈了。终于,她撑不下去了,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啪嗒”一声打在了手背上:“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的,不是你的错……”
没头没尾的话,但两人都很清楚这其中的意思。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乐白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那些被他遗忘的,被他抛弃的记忆,在他的梦中正一点点地重演。
没被纱布裹住的手指动了动,乐白抬起手来,想要像平常做的那样,揉一揉和兔子似的红着眼睛的唐雅,却没想到,自己的手径直从对方的身上穿了过去,没有碰到她分毫。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乐白惊恐地发现,它们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心里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乐白坐直了身体,看向唐雅,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遭的事物突然一点点隐没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暗。唯有乐白,在不停地下落着。
猛地睁开眼睛,乐白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有片刻的愣怔。身上满是被惊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衣物,贴在身上格外不舒服。胸口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让乐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甚至连之前的事情都回想不起来。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掌心,还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从被握着的手上传来,乐白不由地愣了愣,转过头看过去,就看到了正靠坐在床头的人。
那精致的面容仿佛上天最得意的作品,双眼闭合,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没有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有几缕垂在鼻子前,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着,如不慎坠入凡尘的天使。
乐白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注意到乐白的视线,正闭目养神的君无颜缓缓地睁开双眼。仿佛掀开了用来遮挡的布匹一般,其下的宝石一点点地显露于人前,带着夺人眼目的光彩。如一泓春水,又如一汪深潭,深沉却又不失温和,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早。”和乐白对视了三秒,君无颜的眉眼弯起,露出了一个不带丝毫杂质的笑容。
被这个笑容给煞了一下,乐白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傻愣愣地应了一句:“……早。”
“要起来吗?”看到乐白的样子,君无颜的目光更加温柔。他松开握着乐白的手,小心地扶着乐白坐起来,还抬手抹了抹乐白鼻尖的汗珠:“你睡了十天了,感觉怎么样?”
眨了眨眼睛,乐白没有说话,他还是没有从刚刚那个具有巨大冲击力的笑容里头回过神来。不过君无颜也没有催促,只是坐在旁边,笑着看着乐白,无比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好一会儿,乐白终于缓过来了。他转头看了看一脸柔情的君无颜,又低头看了看领口里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顿时,乐白的表情就变了,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词:卧槽!
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的乐白,现在只想给自己两巴掌。倒不是后悔自己一时脑抽,舍身救了君无颜,而是……特么的他既然扑出去挡刀了,为毛就不能扑得准一点,直接让刀捅到心脏上?
乐白:直接一剑穿心的话,老子就不用受这么重的伤了好吗?!
不过虽然这么说,乐白自己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会做出这种事来,也仅仅是因为某种情绪罢了。一想到自己以为自己真要挂了,躺在君无颜怀里的表现,乐白就忍不住想要捂脸。但他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就感到伤口一阵撕扯般的疼痛,顿时,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真他喵的疼!
虽然都是个来来回回死了好多次的人了,但这种差一点就能去见阎王的伤,乐白还真没受过。说起来……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活下来,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吧?忍不住又朝君无颜那边看了一眼,乐白很好奇,君无颜到底是怎么吊住他的这一口气的。而这一看,乐白突然发现了少许不对劲的地方。
君无颜看起来……貌似有点疲惫?
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乐白忍不住又朝君无颜那边看了看。
没错,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君无颜的眼睛下面,确实有很淡的一层青色。顿时,乐白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君无颜猛瞧。
——这可是君无颜诶!活了一千多岁,实力超群的君无颜诶!就算不眠不休地在床边守了他十天,也不应该会这个样子吧?
一般来说,那些照顾病人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疲惫和困倦,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得不到足够的睡眠,但是,君无颜不是不需要睡觉吗?
“在看什么?”略微往乐白旁边凑了凑,君无颜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