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好不是一桌的,隔得不算远,但也眼不见为净。
庄老二甚是健谈,很快便似乎忘了游返,和一个桌上几个北方商会的同行高谈阔论起来。那几个商会本就以金剑山庄马首是瞻,这时更是言语中捧着他,令他格外得意。
游返这边随着祖江,只是默默坐着,没有说什么话,旁边其实也有人认得他,知道他以前代表金剑山庄来汴京做事,还互相之间有来往,大家看到庄老二嚣张的模样,都纷纷摇头。
过了一阵,户部司的官员说了几句场面话,勉励了众兵器行的商户一番,然后托词走了。那上官一走,宋观和另两个同僚便成了主角。几大商户平日里就求见不到,这时纷纷围过去,要和他敬酒说话。
宋观这人生得斯文,脸很白,几缕胡须梳理地整整齐齐,挂在胸前,还是一个美髯公。对人也客气,不拿架子,说话都带着笑容,令前来祝酒的人感觉很好。这酒宴的气氛便高涨起来。众人上前套套关系,却不敢在公众场合说起具体买卖的事。宋观几句话一说,大家心中都有了分寸,今日只谈风月,不谈政事。
吃喝了一阵,游返身前的筷子酒杯却没什么动静。
突然庄老二趁着酒意,来到游返面前,说道:“游返,你也挺有能耐,居然还能在汴京这边吃得开。倒是我小看你了。你若是将手里的东西交出来,将人还回来,我也不和你计较。要是你继续这么冥顽不灵……”
祖江见两人对上,赶忙过来劝酒:“庄二爷贵为一庄之主,何必和一个小小的掌柜过不去?”
庄老二眼睛瞪了他一眼,道:“祖大官人,你们汴京商会派人从我们这里偷师了好些技艺,我可还没跟你计较。你小子居然还收留我们山庄的叛徒。”这话便有些不好听了,既骂了游返,祖江面子上也不好看。
祖江心中有气,但面上仍是挂着笑容,不住道:“你看看,看看,喝醉了罢。”
宋观在人群包围中看到这里起了纷争,远远走过来,于是这里就成了焦点所在。只听宋观道:“大家都是同行,金剑山庄更是朝廷御商,平时兵器技艺上较劲可以,这酒桌上么,要用酒说话。”人群中哈哈一笑,祖江自己认罚,倒是解了围。游返仍是站在一边不说话。
庄老二仍要说些什么,旁边的人赶紧将他拖开。
这仅是一个小插曲,酒宴仍是继续进行。
就在众人喝得畅快时,突然一阵烟味传来。只见脚底下突然传来一袭白色烟雾,众人酒宴是在二楼,这白烟竟然是底楼飘上来的。
正在祝酒的人突然怔住了,有些比较清醒的便朝楼下喊道:“哪里来的烟?小二。”
那端菜递酒的酒楼小二从楼梯上爬上来,说道:“各位大官人,不好了,楼……楼起火了。”
“嗯?怎么回事?”“赶紧下楼。”顿时楼上诸人顿时混乱起来。
“保护好大人。”几个人喊起来,将楼上几个朝廷命官如众星拱月一般围起来。
诸位富商虽然事情紧急,但仍是请几位大人先行下楼,然后才一个个跟在后头下了楼。
下了楼,却发现这里更是烟雾笼罩,这白烟似乎是从某个房间飘出来的,只有烟和呛人的味道,却没有看到火苗。
众人来到楼外,却看到白烟已沿着楼高高升起,直冲上天,在明月照耀下,显得特别清楚。
一人骂说:“真是晦气,居然碰上这种事情。不如诸位,眼见这里是不行了,不如我们换个地方继续?”
几个商会代表来到宋观等官员旁,各自商量了一下。然后大声宣布道:“各位,今日酒宴就到这里,大家各自打道回府吧。”
有些喝得还不够尽兴的不由嘴上轻轻喝骂眼前酒楼,有些则赶紧让人去叫马车或轿子。因宴会中途中止,许多轿子还未来。街上寒风凛冽,吹得刚刚从屋内出来的众人冷得直跳脚。
等了一会儿,最先来到的却是一个月牙色的轿子,上面绣着图案。宋观本来极冷,这时看到这轿子,紧皱的眉头舒展开,向左右同僚道:“本官的轿子到了。各位,先告辞了。”
众人纷纷与他告别,一边冷得哆嗦,一边直羡慕他的轿夫及时到来。
宋观和其他人道别,迫不及待便钻上了车,大手一挥道:“回府。”他揭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见庄老二虽然喝多了,但仍站得稳,心里便放心。他整个宴席上不敢和庄老二走得过近,以免被他人讲闲话,影响了自己的名声。
如今金剑山庄外强中干,亟需这次大理的买卖,他是知道的,他也准备拉庄老二一把,以还上恩情。不过如今自己的顶头上司张大人是什么态度,他还没有摸透,因而不敢擅作主张,提前表明自己的倾向。不过今天宴会上,倒是有可喜的转机。张大人席间的一席话,已经暗示将以自己的意见为准,这让他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脑中不停转着,丝毫不受之前喝的酒影响,灵台十分清明。他自己清楚自己的酒量,从来未曾因喝酒乱了性,乱说话。这次也不例外。
突然轿子一震,被颠了一下,宋观不由喝道:“你们稳一点,不必赶时间。”
外面的轿夫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行。过了一会儿,轿子停住了,落了下来。
宋观一直在想事情,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时出声道:“嗯?到了?”他掀开帘子,向外面望去,却觉得不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他唤了一声:“宋二!”宋二是他的书童。他突然发现,今日宋二居然没有跟着轿子一起来接他,这令他心里一紧。
他连忙走下轿子,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僻静的小巷中,两旁是高墙。四周安静没有人声。
宋观顿时慌了神,往旁边望去,几个轿夫懒散地站在一旁,看不清楚模样,但和平时那些轿夫似乎有些不同。这些轿夫都是挺着胸膛看着自己,完全没有下人的样子。
他今晚喝了酒,在寒风中也等得焦躁,看到自己轿子一来,便立马钻进了轿子,也没有注意这些平日里点头哈腰的轿夫。他们长什么样子甚至自己没有留意过。
宋观道:“你……你们把我弄这儿……想做什么?”他顿了顿,道:“钱……银子我有,你们放了我,立马奉上。”
一个高大削瘦的身影来到他面前,道了一声:“宋大人,得罪了……”
宋观呼吸顿时急促起来,那人往他身前一靠,一股冰冷的感觉袭来,尖刀刺破皮肤,用力捅了进来。他想大叫,却被人死死按着嘴,声音不住在咽喉四周回荡……回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