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懒得跟宝玉歪缠,说话间就有小丫头打了帘子往内室去了。
秦可卿本就是个美人,这么一番大病下来虽然有些不成样子却也含着一分病态的美感。
这美感,在贾宝玉看来是万分惹人心疼,只恨不得替了她去才好。但是放在王熙凤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儿的。
“可请了大夫来看,具体说是个什么病症,怎么脸色这么差?”王熙凤倒是也不忌讳,携了秦可卿的手,凤眼含泪的关心道。
“咳咳咳”秦可卿心中对于杀伐决断的王熙凤内心十分亲近,眼下瞧着自己病成这样了,还能上门探望,亦不免心中感怀,强自挣扎着起身,“原也不过就是一般的风寒,没什么大事,倒是劳动婶子白忙之中还来探望。”
秦可卿不提她自己貌似有孕在身的事情,王熙凤也只做不知。
其实瞧着秦可卿这样说一句长点的话,都要歇上几歇,虚弱之极的样子,王熙凤心下也觉得可怜见的。只是一想到哪个还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始终膈应的很,便还是忍不住提了一嘴尤氏刺上一句:“既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毛病,你还是放宽心好生养着。眼下你婆婆也病着,若是下人们伺候不周到,或是想吃用了什么一时不得的,打发个丫头去东府找我要去。”
“呵呵”秦可卿听她提起尤氏,便瞬间还温暖的心头被泼了一盆冷水,浑身抽了力气一般跌坐回床上,惨笑了两声。
王熙凤被瞧得不自在,又心想着自己既没有揭了她的短处,也并无轻视之意。到底坐下那样丑事的是她。怎么反倒看着别人失望起来。
“婶子事忙,且去吧!”秦可卿失神的望着床脚儿挂着的香囊,想着便是王熙凤这样脂粉堆儿的英雄都也觉得脏了吧。这样的念头一划过,便立时心疼的要落下泪来。只有强自忍耐心灰意冷的道:“这么一病,屋子里愈发没处下脚了。婶子能来瞧一眼,我便心中感念着了。”
王熙凤见她说的心酸,便出言安慰道:“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往日竟是白好了一场不成?人都是吃五谷,那还没有不生病的,喝上几幅汤药必是能好的。”
“婶子好宽慰,只是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今儿个能见着婶子一面。也算是全了念想。”秦可卿说话,想起在贾家的这么些年的日子来,心下伤感,不禁落泪道:“都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相交一回,婶子好歹听我一句劝。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平平淡淡的还好,若是那天得了造化,鲜花着锦的日子,才更要小心行事。多做打算才好?”秦可卿说完一大段话,耗尽了这些天的体力,竟不等王熙凤再说什么就昏睡了过去。
宁国府当家这么些年。贾家到底怎样的底子,秦可卿虽说不上是知之甚详吧,也了解个大概的。加上人病者的久了,才看的清楚些事情。若是说天香楼是贾珍一个人的过错,可是瞧着早先贾老太君见面时候那股子亲热劲儿,必是不会这么任自己自生自灭了的。
若此的放任,又何尝不是一种态度,贾家怕是又了别的想法了。秦可卿千疮百孔的心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恨了,只是冷静的分析着。若是日后自家得了势,势必是要与贾家过不去。当其冲宁国府定是要遭灾的。可若是贾家真的这回拜对了菩萨,将来有了一番大前程。就凭着贾家现在的人脉和资质,不愁惹不来更大的灾祸。
她一番话憋在肚子里,瞧着往日王熙凤也是个有成算的,就忍不住说的多了一点。
听到了王熙凤的耳朵里,总是带了三分晦气,再没有不盼望着自家好的。再着说来东西两府的人都在眼前摆着呢,略瞧着有大出息的也就是眼下还站在外头抹泪的宝玉了。保了家财就不错的了,哪里又来的鲜花着锦的势头?
就算是有了,偏偏还跟着说会有更大的灾祸,真真听着堵心赌肺的。
可是瞧着昏睡过去的秦可卿,又偏还叫不得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