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鳌岛,碧游宫。
清风微拂,吹散开点点夜色,映衬着碧游宫外的一池仙莲,愈发多了几分不染纤尘。月光如水,淡淡地流泻下来,融进浅浅的水波中,随着波痕起起伏伏,倒映出莲叶墨绿的脉络。
高挑出水的花瓣素白淡雅,偶尔有宽大的莲叶被微风吹起,幽幽飘荡着遮挡住了大半风光,只轻轻浅浅地露出几点晶莹的颜色,像是未曾滚落的露珠反射了月的清辉,半遮半掩地,愈发增添了几分仙境之姿。
杨骏坐在碧游宫前的汉白玉石阶上,手中抱着一只雕琢古朴精致的三足小鼎,一边看着左手边的那池莲花,一边对着那鼎说话。
“你那天居然还敢耻笑我!”
“……是你说的话好笑。”淡淡的声音从香炉似的小鼎中飘出来,仿佛今夜的月光,飘渺而清冷,却淡淡地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暖暖地倍感温馨。
杨骏闻言顿时苦了一张脸:“谁让他们没说明白,我只道你没得救了,哪里听说过还魂养魂之类的,更不知道什么定魂鼎还魂阵这种高深莫测的东西。”
“我不是早跟你讲过,元神不灭,神仙不死,我那天只不过是被大金乌的金轮砸伤了经脉和肺腑,只是看着吓人,魂魄与元神只不过是轻微地震伤了一点罢了,在这鼎中待个两三日就能完全修养好,到那时候师……咳,碧游宫的两位前辈自然有法子帮我还魂。”
——若他想的没错的话,最快明日就可以施行还魂之术。
“你说的倒是轻巧!”杨骏一听这话顿时来气,“你知道我看见你满身是血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有多害怕、多担心么?我怕你就这么死了,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
——我怕我会永远失去你。
他蓦地咬住嘴唇,有些说不下去,只紧紧抱着小鼎,手指几乎要在上面掐出血印来。
“……对不起,以后再不会这样了。”鼎中传来小小的道歉声,隐隐约约带了几分委屈。
杨骏有些说不出话,似乎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充分感受到自家小弟的真实年龄——这种孩子气的保证,就像以前每次被母亲责罚了一样。
半晌,他才无奈地叹气道:“罢了,我也只是说说,只要你以后都好好的,就够了。”
说完,他又抱着小鼎站起身,沿了汉白玉的石阶走到仙莲池旁,倚着大理石雕刻的栏杆回头望向碧游宫的大殿,细长流畅的眉眼淡淡地带了几分忧愁:“你知道吧,他们说最早明天就能施行还魂之法了,可是不知怎么回事,我……突然就有点害怕。”
“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就是没来由得有点担心。”
“不用担心,还魂之法尚属教为简单的阵法,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可撑到结束就行。”
杨骏不解地皱眉:“什么意思?”
“简单点说,还魂阵的关键在施阵的人法力修为如何,修为越高,成功的几率越大,所以……”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可他们两个的法力修为够高么?你会不会有危险?”
然而,这话落下,鼎中却是半天都没回音,就在杨骏要开口再说一句的时候,鼎中突然“扑哧”一声逸出笑声来:“要是让师……咳,他们两人听到你这句话,明天被丢进还魂阵里的,可就不是我自己啦,不过那正好,咱们兄弟刚好做对同命鸳鸯。”
“哎?”杨骏一怔,蓦地反应过来,“你敢取笑我?!”
鼎里面的笑声虽然断断续续,却一直不曾停,两人又说说笑笑了许久。
直到月过中天,杨骏才抱着小鼎回到道童给他安排的房间。
第二日。
杨骏如约带着定魂鼎来到金鳌岛另一侧,茂密翠绿的竹林里,早已有两个人等在那里。
通天仍是一身月白道袍,发髻轻绾,斜插着一支紫檀色的月牙簪,腰间束了根同色的腰带,衬着那张略显清冷的脸,愈发显得仙风道骨。
那日的青衣道人今日却换了身装束,玄衣墨袍,掩去了那日的清冷淡漠和不食人间烟火超凡脱俗,却愈发地彰显出几分少见的凌厉霸气,配上那一头散开的乌黑油亮的长发,让杨骏恍惚中错生出一种阴间罗刹之感。
“童儿,准备开始吧。”通天见杨骏抱着小鼎走进树林,便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转眼看向一身黑衣的人,道:“师兄,此阵虽不算凶险,但却只有你阐教门人才会开启,所以……本座这次是帮不上忙了。”
玄衣道人闻言点点头:“无妨,你只管帮我守好关卡,在阵法结束之前不要有人来打扰。还有,等阵法结束后,立刻送这两个孩子出岛,昨日才得到消息,大金乌率人找到了躲去蜀州的杨家父女,他们二人只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