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娘淡淡看了朱大娘和朱大嫂一眼,道:“你们难道忘了当年是谁逃婚跑到镇里给人做上门女婿的吗?是谁害得我被村里人笑话害得咱们家被笑话的抬不起头的吗?又是谁害得我差点走投无路跳河自尽的吗?”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朱大娘拍着惠娘手叹道,“现在他回来了,他愿意照顾你们母子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就行了吗。”
“对呀,惠娘,你可不能这时候又犯倔死脑筋啊。”朱大嫂也补充道。
“你们忘了我却记得。”惠娘抽回自己的手,“这一次他又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呢?所以你们才又同意再把我卖掉?”
“这孩子!说得什么话!”朱大娘瞪着惠娘道,“你是我女儿我难道还会对你不好?”
“娘对我好过吗?”惠娘偏过头,疑惑地盯着朱大娘道,“娘难道忘了是谁当初逼得我跳河自尽,又是谁拿着我当货物一般强逼着我的救命恩人拿五十两做礼金的吗?”
“你!”朱大娘指着惠娘怒道,“你就是这么和我说话的!不孝!”
小虎吓得站起身,拽紧了周依依的手。
“你们回去吧。”惠娘疲累地揉了揉眼,“我是不会嫁给他的。”
“哼!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好话歹话我都说过了,你自己想想清楚吧。”朱大娘留下这一句,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惠娘你再想想吧,我们可都是为了你考虑的。你就是不顾念你自己,也得替小虎想想呀。”朱大嫂说完这一句,也追着朱大娘出门了。
“婶婶。”周依依牵着小虎走到惠娘身边。“婶婶你想念葛叔叔吗?”
惠娘不妨周依依会问这么句话,愣了片刻才微微笑了,道:“想,怎么不想?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他。”
“那婶婶有梦到过葛叔叔吗?”周依依继续问道。
“梦到他吗?”惠娘有些怔愣,目光悠远,片刻才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想梦见他,就算是在梦里和他说说话也好。可是,一次也没有。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他一次也没有来梦里找过我。”
“婶婶相信葛叔叔是被我克死的吗?”周依依抬头看着惠娘道。
小虎不解地歪头看了看周依依。
惠娘呆了一呆,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周依依的头,轻声道:“依依乖,依依是个好孩子,你葛叔叔的死不关依依的事。村里人说得有些话你不要信,也不要听。有些人喜欢把一些意外或不幸按上鬼神恶命之说强算在别人头上,但那都不是真的。”
周依依眼睛亮了亮,继续道:“那婶婶觉得叔叔是像大家说得那样掉进水库淹死的吗?”
惠娘眼神暗了暗,慢慢垂了眸,声音低低道:“我看着他被别人抬回来,身上穿的还是我给他做得新夏衫,从里到外都湿透了,木板上还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他眼睛一直紧闭着,我怎么喊也喊不醒他来。我摸摸他的脸,脸是冰的,摸摸他的手,手也是冰的。水里泡的久了,手指头都泡的发了皮,皱在一起,摸着可真是一点也不舒服。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阿松枭水的功夫是很好的。以前他还总念叨着要叫我枭水,他说,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我也能自己救自己。是他把我从河里救上来,也是他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他是那样好的一个人,那样好的一个人……”惠娘说着说着眼眶慢慢就红了,慢慢蹲在了地上,两手捂着脸悲伤到了心底,“我好想他,我真的好想好想他呀……”
小虎走过去伸出肉肉短短的胳膊抱住惠娘,他还不懂娘亲为什么哭得伤心,却也跟着心里难过,他轻轻靠在惠娘的肩膀上,隐隐哭声道:“娘亲不哭,小虎乖,小虎听话,小虎保护娘亲。”
周依依看着惠娘,看着小虎,看着她们母子两人,忽然觉得心里特别难过,那难过像是有一个石块压在胸口,压得她闷闷的,闷闷的,闷得喘不过气。
葛叔叔是个大好人,她一直都知道。
“婶婶,我梦到过葛叔叔,每天每夜都梦到。”周依依说道。
惠娘缓缓抬起头,眼周围的睫毛全被泪水打湿了恹在一起。
“叔叔不是淹死的。”周依依忽然道,“我觉得叔叔肯定不是淹死的。”
惠娘猛地睁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