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娘见他眼神就知道定是嘴馋了,伸手在那刚刚盛出来的盘子里捻了块油滋滋的大肥肉迅速塞进朱大郎嘴里,自个儿吮了吮手指上的油。待听清朱大郎的话,眼一瞪,骂咧着道:“你说什么?惠娘不出来?什么叫不出来?”
朱大郎嚼着肉没回答,这肉炒得好,块大且有油,用的辣椒爆炒,又加了姜丝蒜粒在里面,吃进嘴里一股子的肉香和蒜粒的清香。
朱大娘见他这模样,气得又大力拍了他一下。
“算了,瞅你这样也说不清楚。我自己去找她。”又道,“这个小讨债鬼呦,这都什么时候了又给我使小性子。”
朱大娘说着急急忙忙就要往屋里去,临走之际还不忘叮嘱朱大郎接替着她继续在厨房盯紧了。
朱大郎看也不看地胡乱就应了。
从前朱惠娘在家住的屋子早就给了儿媳妇一家住,所以这会儿朱惠娘在家出嫁才会用的朱大娘的屋。
朱大娘疾步跑到自个儿屋子前,松木打的房门到现在还是紧紧关着的。
她走近前伸手推,门从里面反锁了,推也推不开。又敲敲门,悄悄喊,站在门口怕人注意压着声音叫:“惠娘,惠娘,我是娘啊,给娘开开门,吉时都到了,该上花轿了。”
朱惠娘坐在屋里边不说话,古铜色的镜面倒映出她素白的脸。
外边的人有多热闹,里边的她就有多寒心。
“惠娘,你把门开开,让我进来再说话。”
朱大娘还在门外喊。
朱惠娘垂了眸。
从前她出嫁,一身旧衣做嫁衣。没有嫁妆,没有花轿,没有送亲,没有喜宴,没有祝福。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等着她,等着她出来,等着背她回家,回他们两个人的家。
那时候她觉得日子还很长,没有亲人送嫁就没有亲人送嫁,没有邻里祝贺就没有邻里祝贺,没有大红花轿就没有大红花轿,没有大鱼大肉就没有大鱼大肉,没有漂亮嫁衣就没有漂亮嫁衣,只要她有他。
只要她有他。
如今外面是忙碌的娘家众人,是热闹的邻里乡亲,是等候的大红花轿,是丰盛的喜酒菜肴,屋里还有崭新的红绸嫁衣,可她却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了背她回家的那个人,日子一晃到了头,再没有了盼头。
“不用多此一举了,我就在屋子里等着,娘叫花轿回去吧。”
朱大娘张口就要骂。
不知好歹不听劝,花轿花了钱,不坐上去围着村子绕一圈,可不是浪费朱家银?
朱惠娘懂她心底想什么,紧跟着第二句就是:“娘去跟人说,让他们候一遭辛苦了,银钱退一半,再留下吃个饭,剩下的钱娘便收着吧。”
朱大娘一听有道理,心里觉得很可行,嘴上还是叨叨着:“真是个讨债鬼,尽要我操心。那你就好好先歇着,我去替你说一声。”转身利索地就往门口跑,心里盘算着,若是留人吃酒饭,银钱就叫他全退了。若是不留饭,就给个三分辛苦钱,他们也不吃亏。
朱大娘算盘打得响,心里美滋滋。
这一番酒席搞下来,她得有不少进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