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唤,与以往不同,特别的温柔,特别的宽和,便如小时候,姐姐还不是皇后,还只是个小少女时,那时的她,把这个同父同母的嫡亲弟弟看得很重,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养他,疼爱他。
因此,随着邓皇后这话一出,邓擎大步离去的脚步不由一僵。
看着弟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高大沉稳的背影,邓皇后轻轻地说道:“阿擎,我十六岁入宫,入宫后,阴后便不喜欢我,她设过无数个毒计想要弄死我。那时,我一面应对这后宫中的争斗,一面讨好着陛下。虽然得到陛下的欢心,我却从来不敢为家里讨要什么,便是陛下愿意给,我也总是拒了。便是前几年,你大哥也只是一个区区中郎将,你可记得?”
听姐姐说起以前的艰难,邓擎心中一软,他低声回道:“我记得。”
“我也是贵女,这个洛阳城的小姑,没有几个比我还要出身显要的,可我一直穿着旧衣,言行百倍小心,为的是什么?阿擎,你说我为的是什么?”在邓九郎的僵硬中,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为的,便是今日,便是我邓氏一族自今日开始的百年昌荣。”
邓皇后站了起来,她轻步走到邓九郎身后,玉手轻放在他的肩膀上,邓皇后动情地说道:“便是现在,那些儒生还在骂你姐姐牝鸡司晨,阿擎,姐姐一直很孤单,一直在盼着你长大,一直在想着有一天,你能替姐姐承担一些。”
见邓九郎的表情猛然变得很痛苦,邓皇后放低声音,轻轻地说道:“阿擎,别让姐姐失望……”
她这话一出,邓九郎胸口大堵,他薄唇一抿,大步走出了宫门。
一来到广场上,他便翻身上马。
转眼间,邓九郎带着众银甲卫冲入了街道中。望着挤挤攘攘的行人,听着远近传来的笑语欢呼声,邓九郎突然勒停了奔马。
他猛然转头,朝着白衣楼的方向怔怔地望去。
见到他一动不动了,地五策马近前,低声说道:“郎君?”
邓九郎没有回话,他只是薄唇抿成一线,只是脸色发青。
也不知过了多久,邓九郎突然开了口,这时刻,他的声音格外沙哑,“我不甘心!”
他这话一出,地五不由一怔,几个银甲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后,地五凑上前来,不过他没有询问,只是低声劝道:“郎君,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府吧。”
“不了,去白衣楼。”
“……是。”
众骑翻飞,朝着白衣楼奔驰而去。
当邓九郎来到白衣楼外时,正是白衣楼最为繁忙热闹之时,一个个来自各领域的管事出出入入,隶属于柳白衣的那些俊俏护卫忙里忙外地指挥吩咐着。
还真是一片繁华。
在邓九郎静默中,地五出去了一会又过来了,他靠近邓九郎,低声说道:“是那柳氏得了娘娘赏赐的那十万顷地后,正在召集属下,忙着布置。郎君,当年她在你身边时,真看不出是个野心这么大的!”
邓九郎没有回话。
他只是仰着头,看着那一片灯火通明的所在,一动不动的。
地五小心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过了一会又说道:“这柳氏确实是个有才干的,给她这么弄下去,再过个几年,只怕在这洛阳一地也是一方人物了。”
听到这里,邓九郎才开了口,黑暗中,他的声音似乎清澈了些,“地五。”
“在。”
“我好恨她!”
地五:“……”
这时,邓九郎低低一笑,他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脸,哑声又道:“恨她又怎么样?我恨了她这么多年,结果恨到现在,连梦中也都是她了。”
“郎君你?”
“去对面的酒家定一个房间,要能看到白衣楼的。今天晚上我就歇在那里……我要想想,好一些事我都要仔细想想。”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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