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利平时注意到窗户,窗户是被木板钉死的,敲下木板挺容易,这是自己有机会逃生的唯一出路。平时,肖不死和苟仁在外屋守着,时刻不离人,自己不敢轻举妄动,一旦惊动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今儿外间没人,正是天赐良机,此时不走还待何时!他走到窗户跟前,猛力的掰下木板,又返到门前听了听动静,外间没有丝毫反应,这才放心的回到窗前,推开窗户。他先探头往下看看,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抬头看看天,星星也没有,天阴的厉害,似乎有雨点打到脸上。国利心想“自己身在三层楼,攀住窗沿跳下去,应该没什么太大的危险。真正危险的是,不知楼下会有什么东西。万一要是有什么障碍物或者栏杆之类东西,那就不保险了。他转回头来看了看床上,一条薄被,一条薄褥,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把床挪到门前抵住门,用了十几分钟,把被褥撕开,拧成一条3米多长的“绳子”。他把这条“绳子”在窗框上系个死结,用力的拉了拉,试了试“绳子”的承载力,看来没有什么问题,然后才加着小心从窗户钻出去。站在窗外台沿上,他用尽全力拽紧“绳子”,先慢慢蹲下去,伸下一条腿,再伸下一条腿,整个身子终于都腾空了,一下,又一下,小心的往下顺,攀下去大约近两米时,突然咔嚓一声响,系着绳子的窗框一下子断裂成两截。等他意识到出了问题时,只听得又一声轰响,天上一个闷雷。眼前陡然溅起数不清的水花,紧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国利感觉到冰凉的雨水击打在脸上。只觉得身子哆嗦一下,猛然睁开眼;四下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光亮,除了雨水落地的噼啪声,听不到有任何其它的响动。他动一下,浑身上下撕裂一样的疼痛。发现右胳膊死死压在身子下边。而胳膊下面似乎还顶着几根长长的东西。他缓口气,又试着动了一下,立刻又是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差点儿没叫他疼晕过去。他止不住呻吟一声,面向天,大口地喘着气,吞咽着落进嘴里冰凉的雨滴。他要缓缓神。让大脑清醒清醒,渐渐地。模糊的眼神开始清晰起来,他看出自己好像是躺在堆满杂物的水泥地上,十几根长长的水泥管子,横七竖八的堆在一起,自己的身体正歪倒在这些水泥管子上。他抬头看了看自己掉下来的窗户,发现离地面几乎有4层高!心想,“坏了!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又摔到这样一堆东西上。肯定是摔坏了!”他试着动一动,发现自己根本指挥不了自己,浑身上下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国利想,“再难受也要尽快离开这里。一会儿叫他们发现,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他憋住气,猛然一使劲把身体翻转过来。真疼!痛入骨髓!他再次试着动了动,左胳膊还行,好像没什么大问题。出问题的是右胳膊,从肩胛骨以下,根本无法动弹。他伸出左手在右胳膊上摸一把,满手都是粘糊糊的,他立刻意识到,那是血。
他慢慢用左手在右肩膀从上往下摸下,肩胛骨肯定有问题,不是骨折,就是错位,否则整个胳膊不会动不了。越往下摸,粘糊糊的东西越多。当摸到手腕处,有一锋利的突出物,让他吓一跳。他的心猛地沉下去,不好!骨头,肯定是骨头!确实是腕骨骨折。折断的骨头从肉皮里顶出来,粘糊糊的血液仍然不住地往外涌流。止血,必须尽快止血!否则时间一久,必死无疑!他强忍着疼痛坐起来,试了试脚和腿,看来问题不大,都还能动,右胸有两处突出的部位,估计是肋骨骨折。他用力呼吸两口,看来内脏没什么大问题,要紧的就是手腕的骨折。他再次在手腕处摸一把,透出的骨头向下,心里多少有些放心,凭着在市场做装卸工,不小心断胳膊断腿的经验,自己还好处理。
他用左手在身子四周摸一阵,终于摸着那条用被褥拧成的“绳子”。他用脚踩住“绳子”的一头,用牙咬住“绳子”的另一头,然后用左手把“绳子”解开,努力撕下一大块,叠成一个绷带状的长条。他把右胳膊的肘部夹在两腿中间,然后用左手抓住右手,闭上眼睛,长长的出口气,突然猛地往下一拉,等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还没有袭来时,整个手腕已经被重新拉直。他浑身打颤,疼得死去活来,几乎晕过去。他强忍着疼痛,低声呻唤着,在拉直了的粘糊糊手腕上摸了摸,骨头好像是复位了。复位的正不正,他感觉不出,也顾不得那么多,硬挺了几分钟,稍稍缓过劲来,立刻拿过叠好的布条,竭尽全力地在手腕上缠起来,一直缠得整个手腕都没了知觉。
几分钟后,他用左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终于站起来;顶着雨,朝向前边,奔着有光亮的地方走去。
此时倩女的心像刀扎,像火疗,“国利、国利,你在哪?我承受不住了,你咋还不回来呀!”嘶哑的喉咙,想喊,已经发不出声;红肿的双眼,想哭,泪水已经流干,只能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喊:“国利,我要和你去,你告诉我,你在哪呀?我怎么才能找到你!”
倩女无声的哭唤,更叫亲朋好友心痛,随着她悲悲切切的抽泣,人们眼里也噙满了泪,又不敢在她面前流,只能强忍着往肚里咽;是呀,国利,你在哪!你知不知道?你的孩子、你的亲戚、你的朋友,你的最最亲爱的人心里有多痛!你咋就不知回个话呀?
国利在雨中趔趔趄趄的移动,剧烈的疼痛,几次差点叫他晕过去,心里时刻在告诉自己,不能倒下。要坚强,要挺住。不马上离开这片危险地带,自己只能等死啊!对生的渴望,几十年艰苦生活磨砺出的坚强意志,支撑着他,顽强的、艰难的一步一步向前挪。
肖不死和苟仁吃饱喝足,喊上两个假警察直奔看押国利的楼房。打开门见人没了,窗户开着,气的肖不死说:“妈的,四楼他也敢往下跳,简直不要命了,给我追。”
从农历八月十五至今,奉阳市发生的每件大事。都在撼动着善良人的心。吴天家发生的惨案,令人心痛。叫人流泪,更叫人愤慨;秦寿升归案,牛市长被双规,即叫人拍手称快,又叫人替他们惋惜,好好的官不做,干嘛要学的那么贪?值得一些有钱、有权的人反思呀!
市公安局局长亲自挂帅的10?3特案专案组召开了全体人员大会,石队首先介绍了案件侦破进展。他说:“吴天家发生惨案的当天,对面楼有位身残的老人坐在窗前朝外望风景,发现一辆黑色中华轿车驶过来,停在离吴天家不远的地方。因为是外来车。车停下没见下来人,就引起这个老人的特别注意。一下午,不见车上有人下来,吴天回来后,又过了一段时间,这个车开走了。老人当时就纳闷,这个车是干什么的,又不像是串门,又不像是等人,一下午就在那停着,晚上就发生了血案。我和鸿伟去找老人核实,年龄大了,脑子又不好使,通过他颠三倒四的介绍,基本可以肯定,这辆车是本市的,经过排查,已经锁定有嫌疑的几辆车,目前正在核实案发当天这些车的去向。”
“抓卫国利的警车调查的怎么样了?”郑局问。
“现在可以排除是我们内部车,”单鹏回答,“担是,这辆车却是两年前铜钱山分局报废的车,被个人买了去,用的是假牌照。”
“根据是什么?买主是谁?”郑局问。
“铜钱山废钢市场的夏老板找我们,说卫国利叫我们公安抓起来,石队就派我和小辛去调查,我们询问了见证人,也询问了派出所以及市局和各分局,都没有抓人的事,就认定是假警车,立马在全市开始全面排查。昨天奉阳废钢市场反馈上一条信息,有台警车被切割了,我们马上去取证,车是看不到了,从砸碎的发动机碎片,我们还是找到了发动机号,经验定,这台车是两年前铜钱山区分局报废的车,被吴法买了去,前天晚上他弟弟吴天把车卖到废钢市场。”
“又是这哥倆,秋后的蚂蚱,这回是蹦跶到头了!”郑局笑笑说,“根据我们掌握的证据,吴法一些人是一个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几年来,犯下的累累罪行,件件都站满了铜臭和血腥,局党委决定,立即打掉这个团伙,会后由石队组织抓捕,武警配合你们。吴天的问题要复杂一些,市纪委牵头,已经组织了联合调查组,我们就不参与了,看样他也没有几天蹦达了。现在我们专案组的任务,根据中华轿车这个线索,扩大排查范围,及早锁定犯罪嫌疑人……”
公安局的动向,吴法视乎有察觉,尤其是老丈人牛市长被双规,很快又被移交到检察院,已经预感到大事不妙,和老婆商量好,还是赶早溜走好。今天他买好机票,带着哭笑不得的人造笑星急匆匆的往机场赶,刚进候机大厅就被公安干警拦住了。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外国人,你们没权利扣留我。”吴法嚷着说。
张鸿伟到吴法跟前出示了逮捕证,“吴法,你被逮捕了。”
“我没犯法,你们凭什么?”
“吴法,你做过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辛秀紫问。
“我不是吴法,你们抓错了人。”
“牛笑星,他是不是你丈夫?你不会连你丈夫都认不得了吧?”
牛笑星吓得全身抖得厉害,一口咬定说:“他就是吴法,跟我可没关系。”
“放屁!跟你没关系,孩子是别人揍的?”吴法气呼呼的骂着牛艳艳,转而对张鸿伟卷着舌头,趾高气扬的说:“你们看看我的护照,我不叫吴法,我是外国公民,我的名叫查不起!”
“混蛋玩应,你就不会起个好名。还整个查不起!中国人的脸叫你们在国外丢净了!上车吧,到局里看我能不能查得起。”张鸿伟说着推吴法上了警车。
公安局传来的一个又一个的好消息。也没能叫倩女的心轻松下来,国利现在在哪儿?到底有没有危险,还是个未知数。今天和李涛等人站在国利失踪的地点,举着悬赏目击证人的大牌子,一站又是几个小时,李涛心疼的说:“倩女。你身体不好,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多站一会。”
倩女说:“不,我能挺住,只是今儿的心跳得特别,隐隐中有种感觉,国利要回来。就在今天,不。我好像看到他了,他就在下一趟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