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闲想来,许氏急需他们的盐铁,他们却不是特别需要这些石炭,谁买谁卖一清二楚。纵然交易不成,自己倒贴一点资财,补一些损耗,去郎主那里大肆胡编乱造一通,外加贿赂几位美人吹吹枕头风,不就了结了?顶多是钱倒霉罢了。
许磐心胸豁达,若范闲老老实实地道歉认错,让他查完商队里的人,再说些好话,他肯定不会再计较这件事。可偏偏范闲错事一桩连这一桩,将这件事情的主事人,从好说话的许磐换成将这件事情上升到了“区区一个奴才,竟敢侮辱我上党许氏”高度的许徽……只见张十五顺了顺一小撮山羊胡,毫不犹豫地说:“将人带走!”
他话音刚落,几个彪形大汉就重重地给了嘴里还在不干不净的王实好几下,随即将对方的胳膊一扭,无视清脆的骨裂之声,像捆畜生一样,将王实给捆了个结实。范闲见状,失声道:“慢……”
“范主事,我家郎主与主子,都是极为讲理之人,不会断送这个小子的性命。”张十五眯起眼睛,不紧不慢道,“敢对都尉大放阙词之人,身份定然不凡,咱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少不得将此事告知许府君,唯有府君与范使君商谈过之后,才能知道怎么处置此人,是不是?”
听见张十五的话,范闲的双腿霎时间就软了,险些站都站不住。
范闲之兄当了范家郎主这么多年的伴当,对自己的弟弟自然也耳提面命了不知多少次,范闲自然将自家郎主的性情了解得七七八八。他知道,这位郎主花归花,也颇有几分怜香惜玉的情怀,大事上却是不会糊涂半分的。
王实什么身份?一介寒族,有个漂亮的妹妹,仅此而已,怎能与许泽的嫡子,上党都尉许磐相提并论?若许泽真质问,不,不需要他质问,只需要透个消息出去,范家郎主保证会直接将王姓美人外加他们兄弟几个送过来,任由许磐出气。这可不是什么散尽家财,填补差价,再说说好话就能挽回的事情啊!
“三叔,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安安稳稳坐在另一间院子里,看着不远处动静的许徽笑意盈盈道,“这等刁奴恶犬,看似凶恶不堪,实际懦弱无趣得很,只要比他们更凶恶,他们就吠不起来了。狐假虎威,归根到底,还是虎的本事,与狐无甚关系。”
许磐撇撇嘴,不屑道:“与这种人计较,是我太傻,平白降了自己的身份。”说罢,他顿了顿,失笑道,“也是我想岔了,区区几个仆人的想法,怎能动摇到两家利益?再说了,哪怕没有范氏,也有崔氏柳氏,不差这些。”
许徽闻言,就轻轻摇了摇头,说:“与范氏交恶,乃是祖父在回信中特意嘱咐我的,纵然没有今天这桩,我也会刻意制造机会,挑起事端。所以,并非三叔你误会,只是祖父改了心意,加上我……”说到这里,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道,“知道三叔起了与商队交涉的性子,怕您知情之后做得太刻意,才故意不告诉您……”
听见她的说法,许磐睁大眼睛,半晌才指着被彪型大汉拖着走,如一团烂泥的王实:“那他……”
“他为寻娼寮,去南坊转了几圈,对苏灿极是无礼,强‘买’了对方好些书帛不说,还自报身份,说有种你这个瘸子就来找我算账。”许徽慢悠悠地说,“所以苏灿将他的画像,以及身份写得特别清晰,还特意放在了第一份。”
第一份,就是苏灿认为最可疑的人选……想到画像摆放顺序,再想想自己行为的许磐,顿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蔓延到心底。
亏他还以为,苏灿是需要同情的对象,现在看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一条将自己装得纯良无害,实际上凶残暴戾的大尾巴狼!得罪了他,怎么死得都不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