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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自从贾代善入梦之后,贾赦对自家老二也稍微少了那么点敌意。别看他老子怎么觉得老二不争气,可那也是他儿子。
大老爷这也是将心比心了一下,毕竟他自己也是有仨儿子的人。小璟处处都比贾琏要强,贾琮虽然年纪还小尚且看不出什么,但是他觉得比贾琏可能也是要差一点,难道他这个当老子的就不管剩下俩儿子了?
自己有个偏心的娘,大老爷虽然不能保证一碗水完全端平,但也不想让孩子们重蹈他的覆辙。
因而贾珠的婚事已在眼前之后,他琢磨了下,还是主动在下了朝后在太乾宫外找到了老二。
其实最近政老爷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敬老爷,他的堂兄,已经从五品一跃变成了四品,跨过了他努力了七八年都没能跨过的台阶。
张家三兄弟,张家老大虽然还是五品,但是谁都知道只要一立太子,他就马上会变成太子太傅,甚至直接变身为太傅,飞黄腾达,重现张家辉煌就在眼前。而更别说这一个五品官的官位也丝毫不会影响他在文坛的地位,仍是执牛耳者!今年秋闱,指不定他就是主考官!
张子健和张子岳这两兄弟,直接进了吏部,也都变成了四品。
有了人家的对比,知道贾家两兄弟不和的,讥笑贾政的那是比比皆是。至于说他们图什么——当然是想借机会讨好一下贾家的大老爷啊!
就政老爷这脾气,说真的这些天还是他拼命宽慰自己才没给气出个好歹来。只是这心里对贾赦也就更多了一层怨念——好端端的不许他辞官,这不是贾赦在搞鬼,谁信?
不过他眼看着贾赦走过来也没在意,以为贾赦只是要去户部而已。谁想贾赦居然走到他身边,对他道:“跟我过来。”
贾政心中不禁纳罕,这好端端的来找他作甚?不过还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两个人远离了那些见他们走在一起后就放缓了脚步,显然是等着看笑话的看客,贾政就听贾赦道:“父亲给你托梦了没?”
啥?托梦?如果不是因为家中发生“祥瑞”那天自己就在家里,而且还是亲自参与了两次,贾政肯定想喷他,子不语怪力神知道吗?
可现在他还真没这个胆跟贾赦这样顶牛,只摇了摇头。
贾赦不禁摇了摇头,“回去之后给父亲去上柱香,看看他老人家对珠儿的前程有没有什么安排,要是有的话,记得告诉于我一声。”
贾赦还真没想提携贾政,提携个屁!要是有能耐早就在当初投靠老三之后就能出头,何必熬到现在?
再说了,与其提携他这个扶不上墙的,还不如提携一下贾珠。那孩子,的确是不错,完全不像他这个老子,倒是跟他家瑚儿的性格有些相似之处。
好吧,老爷他承认,虽然王氏害死了他的瑚儿,但是他对于贾珠还是有点移情作用的。看到贾珠之后总是会想如果瑚儿还在的话又会如何如何,这让他对贾珠,总是多了一份牵挂。
贾政倒是有点懵,贾赦找他就为了这个?
他道:“就为了这事?你确定跟父亲上一炷香,父亲就会入梦?”
贾赦顿时翻了个白眼,道:“我从圣人那儿求了不少龙涎香,记得要点也点那个。还有,那薛家你是怎么个打算?”
贾政听到薛家面皮上就一红。
毕竟这样偏离厚的亲戚实属罕见,可偏偏不但是他的连襟一家,这薛聪当初还掺合了老三的事儿,当初也是一直都在金陵抱甄应嘉的大腿。如今甄应嘉自顾不暇,还能帮薛家?
再说那王家——
那王家老大王子胜简直就是朽木不可雕!当初他就因为有个这样的妻舅没少生闷气。不过老二王子腾倒是有个有能有为的,少不得还是让他另眼相看。如今也算官运亨通,算是王氏唯一的一个依仗。
而且贾政瞧不上薛家还有一个原因。
那薛王氏当初是庶出,不是嫡女,和王子胜以及王子腾的情分都是非常一般,也不过是因为薛家有钱才走得近,就瞧着薛家宁可当牛皮糖一样贴在他身上也不去找王家就可见一斑。
贾政道:“那薛聪也是两面三刀的人,我素来不喜,平日里也没个什么来往。他们既然是为了珠儿的婚事而来,应该会在珠儿大婚之后就离开吧。”
贾赦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是想赶人呢。
“我倒是觉得薛聪还算是聪明,既然是亲戚,赶出去也不好看,就姑且养着吧。你也别做的太难看,毕竟是老亲,人家又是打着珠儿的名号来的,说出去岂不就变成了我们贾家慢待了亲戚?”
贾赦如此点播道。
贾政和贾赦其实少有交流,他琢磨了下就觉得贾赦这是话中有话,会让薛家在自家住着肯定是另有起因,便道:“好。”
反正住的也是东大院,他贾赦不恶心,不烦,这薛家的人一应花销自理,他这个二老爷正经亲戚又有什么立场好反对?再加上那薛蟠虽然又蠢又呆,可这次带来不少东西孝敬他,如此看来,这些东西倒是可以收下。
贾赦这才点了点头,正要走,就听贾政道:“那个,是不是你不许我辞官的?”
贾赦悠然转身,瞧着面上憋地有些发红的贾政,不禁呵呵道:“你觉得我至于吗?”不过接着又道:“辞官虽也不错,可如今工部正是多事之秋,好容易变成六部中最出挑的,人家挤都挤不进去,你还想出来?你这是什么脑子?”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贾政顿时气急。
不过所谓长兄如父,贾赦这样教训他一通,慢说没人看到,就是有人看到了他也没有地方去说理,只得道:“我想辞官只是为了珠儿,他将来是有大前程的。”
“我知道珠儿是个好的,他老师我前些天也去拜访了下,在我面前对珠儿也是极力夸赞,只是这次的秋闱如何先切另说,你辞官不就是因为你这么多年都毫无寸进?你不思进取倒罢了,居然还想着辞官?你也好意思?”
大老爷瞧着和他长得好不相像的贾政,脸上的表情简单形容就是“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蠢弟弟”的感慨。
不过基于他家老爷子,又见贾政这气量不大的家伙都快给他当场气昏过去了,他一抽扇子摇了摇道:“行了,把你那些屁话都给我吞进肚子里,老爷我回头给你请两个先生指点指点你,成你就上,不成你就下。如此老爷子要是再入梦我也有话说。只是我有脸见他老人家,就是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脸了!”
贾赦说完,立刻转身而去。只留下贾政一人留在当场,呼吸急促,面红耳赤。
只是他愣了半天后,心跳平稳了不少,脸也没了红意,反而是眼眶憋红了。
他凭什么这么说他?他自己又是个什么好的?要不是……要不是……他能这么指点他?到底是谁没脸见父亲了?
不过贾赦虽然觉得贾珠不错,可大家都知道大老爷在别的方面或许还能有出挑的地方,学问什么的,那是一窍不通。他也不知道贾珠到底是个什么程度,也没想着让张家三兄弟帮忙瞧瞧——
他还没那么大的脸!王氏害了张氏,他还让张家提携贾珠。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他还是懂的。
同理他自己也能不管贾珠,可最后他还是去隔壁找了贾敬,问了问贾敬,贾珠的学问到底如何。
贾敬之前也曾经教导过贾珠一段时间,对贾赦过来虽有些意外,但他也知道贾赦从未迁怒过贾珠,便道:“那孩子是个好的,只是今年的婚事有些赶。也不知道那崔家的姑娘到底是个什么品性。要是贤妻,或能让他奋发图强。若是不贤,许能让他分心。撇开这点不谈,我倒是觉得贾珠中举应是没问题的。”
贾赦摆了摆手道:“他自己考上了贡生还算争气,因着这个名额,倒也不用苦逼哈哈地跑到金陵,且京中的考点据说比其他地方都舒服了许多,也没那么多让人受罪的,再加上我的面子,也没几个想不开折腾他的,要是因为儿女情长中不了,不用我说什么,他那准岳父估计都能抽他一顿。”
贾敬心道,谁说是因为儿女情长了?那崔侍郎因刑部尚书查案不力,大有取而代之的可能。那崔氏女乃是他的独生女儿,不免骄纵。就贾珠那性格,闷瓜一个,若是小两口不合,闹腾出来点什么不是常事?
不过谁都知道敬老爷是面冷心热,爱好男与八卦。
于是敬老爷道:“你这个当伯父的到底是想帮拉扯他一把还是怎么着?”
“我只想看他怎么有多少能耐,再说了,他还有个岳父呢。”贾赦玩着手中的扇子,他这么装模作样了半天后发现贾敬居然没有继续问下去,不免道:“你就没个下文?”
“你都说了不管他,我问什么?我可只是他一个堂伯父,你这个亲伯父还在前面呢,我还能越过你去?”贾敬哼道。
顿了顿他又道:“那薛家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在礼部都听说你这是有意给他们家行个方便?”
贾赦呵呵道:“这有什么稀奇,你可知道一件事?”
见贾敬眉毛一挑,他又道:“那薛王氏是个庶出,素来被我那好弟妹瞧不起,如今薛王氏还不知道怎么看她笑话呢。”
“……你这是想花样翻新气死王氏?我说崔宇虽然年纪不大,反有几分老奸巨猾,怎么会将独生女儿嫁给珠儿这个下下之选,定是你在其中做了手脚。”
贾赦道:“元春你知道吧,素来是养在我家老太太膝下的。所谓儿不嫌母丑,我家老太太我也不说什么了。之前我听邢氏说有不少人都将元春跟敏儿比,虽然都是我那好母亲养大的姑娘,可这孙女儿和亲闺女那可是差了一层呢。”
他说这么多,贾敬哪里还有不懂的?这用心和不用心。用十分真心和用个七八成心养出来的孩子,肯定是截然不同。
不说别的,贾蔷是他堂孙,贾蓉是他亲孙子,哪怕他俩平日里吃穿用度一模一样,但贾敬也没办法摸胸口说他对俩孩子是一样用心的。
“元春那丫头我虽然没怎么见过,但是听邢氏说了一些,觉得也是个冷情的。既然不是亲娘养大的,婚事又差点因为这个母亲产生波澜,将来就算是对王氏还有几分孝顺,又能帮她多少?”
贾敬心道,珠儿倒是不错,可你给他娶来一个母老虎,以贾珠的性格,就算孝顺母亲,有那崔氏女,能孝顺个几分还是两说。
贾政靠不住,长女嫁人,儿媳低嫁,再加上小儿子尚小还养在贾母膝下,死还不敢死,这王氏如此活着,怕还不如死了。
只是敬老爷对她却是没半点同情!像这等毒妇,要他是贾赦,定然不会如此迂回,也不会听什么张氏的临终之言,爱妻爱子,此仇焉能不报?
再说那薛王氏在贾家住下的当天下午,就对贾家派来的下人大加赏赐。
有句话叫拿人手短,这些人拿了薛家的银子,少不得就要对薛家的人说点好话。毕竟有求于他们国公府的人多了去了。这薛家也不管是想求他们府上做什么,最少这不是纯粹来打秋风的!出手豪爽着呢。
当然了,没得到好处的下人少不得又要拿了钱还要心里鄙夷一番这薛家也不愧是皇商,穷的也只剩钱了。
薛王氏且不管这些下人如何想,只在审问了薛蟠后,就连忙写信给自家老爷,告知了一番她在进府后发现的情况。
这新皇登基虽然时间不久,但是因此时正是一年之中顺路最顺畅的日子,是以一些新政早就随船传扬到了金陵。他们薛家当家的也就是薛聪听了后,立刻就命她带着一双妻儿入京,无论如何也要让她赖上荣国府。
说实话,要不是薛聪强烈要求,其实薛王氏是不愿的。
她虽然只是一个庶女,嫁给薛聪也倒是门当户对,既称不上什么低嫁,又因为王家的虽然事颓,但终究也是名门,倒也被薛聪很是敬重。
夫妻两人成婚之后什么都好,就是无子。
这薛王氏求神拜佛各路延请名医无果的时候,这薛聪也没有纳妾,更是抗住了其他各房的嘲笑与诋毁!等到她终于生下了薛蟠,她既觉得对薛聪有了交代。
因夫妻情深,哪怕她再是不情不愿,这次也是连忙带着厚礼入境,厚颜无耻地赖在了荣国府。
她深知道如今家中的生意不好做,因之前倒向三皇子的缘故,如今三皇子什么的已成了过往,薛家皇商的牌子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要是再没有旁的路子,或者是和贾家和缓了关系,他们这家将来的日子怎么过还是两说!
待她写好了书信放好,又吩咐了带来的管家,让他只等明天一早就赶紧送回。
等这一通都忙完了,又见薛蟠正在床上逗着宝钗,她连忙上前抱住薛蟠道:“我的儿,你这次可是帮了你爹的大忙了!”
薛蟠不禁好奇道:“真的?”
“真的!”
“果然?”
“果然!”
薛蟠顿时高兴了起来,说:“我觉得这大老爷不但长得好看人也挺好的,而且我还看到了琏二爷,看上去也是挺好的,还跟我说了几句话。”
薛王氏倒是没曾想儿子居然还遇到了贾琏,立刻问贾琏的形容气度,待听儿子说和贾赦如出一辙完全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薛王氏心中就有了计较。
说起来当初她也是见过贾赦的——
他身为兄长,贾政的婚事自然也要帮着张罗一二,也因此来过张府。虽是外男,可当初她为了知道她那位好姐姐到底要嫁给一个什么模样的人,还专门央求了奶娘找了个地方偷看。
奶娘拿她没奈何,又怜爱她样样不如嫡出的姐姐,以至于一个十里红妆要嫁到国公门第,她只能嫁给一介皇商!若非那薛家有钱,给的聘礼洋洋洒洒十几万两,夫人也怕丢人现眼,将那些聘礼给她折成了嫁妆,她还不知道要沦落到何种境地。
因而就带她看了一眼。
可就那么一眼就足以让她各种羡慕嫉妒恨,只觉王氏命果然比她好!谁知眼泪刚一落,奶娘就连忙指了贾政给她看,徒惹笑话。
这倒不是说薛王氏因为那一眼就对大老爷如何念念不忘,那还真不是。她对儿子笑道:“我的儿,那琏二爷将来可是国公呢,你要是能跟他打好关系,我和你爹将来也就不用为你发愁了。待明天他下学,你就去求见一番。”
薛蟠立刻摇头道:“不,我不去!”
“为何?”薛王氏有些不解,之前不还挺好的?
“儿子才不想去,像儿子这样的,估计人家是不稀罕的。”薛蟠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头,又觉得自己的手都胖的像个猪蹄胖,和那贾琏一比,就是云泥之别!
要说他是薛聪和薛王氏好不容易求来的一子,自然是爱若至宝,平素那是要月亮绝对不给星星的,惯得他只差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了!哪里见他有过什么自卑?这一听薛王氏的心里就不好受了。
可她也知道这是明摆着的,那贾琏既然像其父,先不说读书如何,为人如何,只说这容貌的确是她的儿无论如何也比不得的,只得安慰道:“我儿你想太多了,就算是他不稀罕你,像他这样的未来国公也不会给你脸色看的,你只管去便是。”
薛王氏其实也有些无奈。
她看的出那邢氏对她十分不喜,那贾母也不过只是因为一点老亲的面子情,她既然没办法走夫人外交,也只能想办法在贾琏身上使力气。只是那贾琏年纪也已经不算小了,过上两三年也要成亲了,而且她就算是个客人也是个长辈,也没有她出面的可能,便只能是薛蟠出面了。
薛蟠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那边的宝钗突然道:“琏二爷今天不是待兄长极好?”
薛王氏也忙道:“对啊,我儿,那琏二爷今天待你如何?”
薛蟠呆呆地想了想,猛然一点头道:“我想起来了,他说改日和我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