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明月回到家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山头，时候还早，陈莲花看到她一身鲜血的样子，居然看也不看一眼，反而板着张脸骂道：“让你去看个牛，又不是要你去找人打架，四五十块钱的衣服都让你给糟蹋了，就不该给你个赔钱货买衣裳。”

她的脸本来就很多斑点，瘦的尖利，常年又带着一种凶狠的表情，丑上加恶，简直让人不想多看一眼。汤明月每次看到这张脸讲出恶毒的话时，总是不能想象自己是怎么从这种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这种时候，作为一个母亲，她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受伤了吗？还有时间来担心这种便宜难看的旧衣服，说的好像真是她花钱买的似的，从汤明月记事起一直到她有能力赚钱为止，好像就从来没穿过什么新衣服，都是捡着姨娘家里姐姐们的衣服穿着长大的，何况姨娘家也不富裕，旧衣服到汤明月手里，都是实在旧的不成样子了才舍得给。

不过，对于陈莲花的反应，汤明月早已无所谓了，这么多年来，她实在已经看透了这对心眼子如母鸡般的鄙吝夫妇，没有期望，就不会有什么失望，因此，汤明月看也不看陈莲花一眼，轻松越过她向房间走去。

陈莲花看着她那冷冰冰的脸就忍不住来气，扔掉手里挖猪食的勺子，嫌弃道：“去把猪喂了，这么早就把牛赶回来，等会再去山上割一旦草回来，人饿一顿不会少块肉，牛若是饿着了，可就耕不了地了，大家都得饿死。”

汤明月闷声道：“我先去换件衣裳。”然后便一扭身走去了房间。

陈莲花想不到她会是这个态度，以往只要她说什么，汤明月都会去做，哪里还敢有丝毫违逆，她今天被费金桔挤兑了一顿，后来出去又被其他堂客们笑话了一通，本来就憋着一股怒火，此时见到一向任打任骂的汤明月也不把她当回事，那怒火就不有控制的蹭蹭往上跳，捡她起勺子就朝汤明月打过去，骂道：“你还有理了你，好歹不分，那个贱人的儿子有什么好救的，你难道不知道他老子前几天和你老子干了一架吗？贱货，就知道吃里扒外，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陈莲花不由分说，抡圆了猪勺打了过来。汤明月闭眼苦笑一声，她记得一直到上班一年，她能赚到钱以后，陈莲花才没再打她，而在那之前她也并不敢反抗，只会默默的承受着一切。

那时候可真是傻啊，汤明月叹息一声，变得敏捷的身体往一旁一扭，躲开砸过来的猪勺，猛的伸手一夺。

“哆！”的一声，勺子弹到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的尘灰。

陈莲花看了看手又看了看勺子，再望望汤明月，眼中都是不可置信，仿佛晴天一个霹雳把她打傻了似的，显然，她从来没想到汤明月居然会反抗，不但反抗了，还表现的气定神闲、居高临下，毫无惧色，这到底是哪里出了什么错，这还是那个老实腼腆的小贱种吗？

汤明月看着呆若木鸡的陈莲花，冷冷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打人，我去换身衣服就给你喂猪割草。”抬步便去了房中，把门关上。

门外好半响才传来陈莲花的暴露咒骂声，对着关紧的门噼噼啪啪的又踹又打，骂着：“反了天了，连娘老子也打起来了，老天爷啊，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养你这个丧门星，不但不孝顺父母，居然还敢对父母伸手了。小贱货，不敢开门了是吧，你等着，老娘今天不扒下你一层，老娘就不姓陈。”

听着她无语伦次的咆哮，汤明月忍不住笑了笑，她发现自己现在只要能气到陈莲花，她就会忍不住觉得开心，这种报复的快感来的很奇怪。如果换做上辈子，虽然有时也有这种快感，但她都会拼命忍着，绝对笑不出来，因为故意惹的自己亲娘生气痛苦确实是有违孝道的事情。

“重生可真是个好东西啊！”汤明月笑笑，觉得上辈子就算自己过得再苦再累，也拿出三十万偿还养育之恩做的太对了，现在无论对这家子做出什么事来，她都毫无愧疚的感觉，也没有一种吃穿都靠别人的无力感。

不过，今天晚上估计陈莲花是不能消气的了，汤明月又不傻，怎么可能会出去送给她打，陈莲花个子小还好些，等汤永久和汤东林回来，就真的只能是挨揍的命了。

从墙角陈旧的衣箱里翻出一身衣裳，打开窗子，汤明月麻利的翻窗而出，朝小河边走去，先去洗干净一身血迹再说。她打算明天去找廖医生借点路费，去熟悉的c市找份工作，从此永远离开这个毫无容身之地的家。

村子里有两条小河，没到夏天，村里的男人小孩大都喜欢去大河洗澡，女孩子就只能悄悄的到小河泡泡水，不过十五岁以上的姑娘都被严厉勒令不许去河里洗澡的，汤明月好在没人管，因此常常偷偷跑到河上游找个隐蔽的地方洗澡。

那么些年，好像从来没被人发现，因为这个地方河两岸都是茂盛的芦苇，又离开村子很远，谁没事也不会到这里来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