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楚公?”
“非也。”面无表情地继续摇头。
“那是何人?”
“平安风云侯谢智。”冷冷地腔调一听就不招人喜,换作我,恐怕连我自己都厌恶眼前的自己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言毕,我扯开皮套,让天狼在众人的惊诧赞叹声中亮出自己骄傲的狼牙,“我平安风云侯不愿说假话。”此处我说地甚是巧妙,只说不愿,便如此只为让自己心安而已,“但既然是我做的,却被人冠作他人所为,亦非我所愿,放心,我即已与你们言明,你们只管随便在我面前人后说便可,但切记,要说老实话,因为我不杀说老实话的人。”
自始至终我一直保持脸部表情地僵硬冷酷,只是说完,很做作地大笑三声一拂披风而去。
我出来时,看见的是一张无法形容感情的面庞。他见到我靠近,才幡然醒悟一般,急拖我离开那个人多口杂的是非之地,直到一个僻静的巷中停下。
“子睿贤弟又何苦如此?愚兄既然这么做,就决计不担心旁人言何,只求无愧于心尔。”
“嗯,兄以后还会在这里继续一展你的抱负,造福天下,但我不会,我什么都不懂,在此只会误国误民,所以,我要走,我走了,留着什么好声名无用,不如用我的声名换你一个清白。虽然可能无法尽去你身上骂名,至少也可分担一些。”我平静而有些无奈地说。
“弟为何说此泄气之话?你年方十八,这些事情你日后会慢慢积累出来,何必如此丧气。”
他说得很是诚恳。
“我不愿学,有时候我真不想长大,眼见这天下变得纷繁复杂,而我自己却总把这个天下在自己的脑海里变得简单起来,其实根本没那个可能。说实话,以后也许我会试着长大,但现在我只想回家。”我感觉自己又快哭出来了,只能勉力支持。
“有兄一日在朝,你便不用怕这些,兄与你共进退便是。”
“谢谢兄长,我办完这些事情后,就先回家去静静地待一阵,兄长恕我先走了。”我抱拳与众人告辞,不顾他们的呼唤。
隐约间,我听得后面说道:“其实,我倒想回到子睿这般年岁,也许更为快乐些吧。”
※※※
先到父亲那里,先与父亲见过礼。父亲问我银铃怎么没和我在一起,看我脸se便问是不是把儿媳fu气跑了。我说没有,只是忽然不想找她了。父亲问了一会,没问出什么事情,便只能作罢。
我终于找到了琪姐姐,面se平淡地告诉她,没想到她竟欢欣鼓舞,忽然发现我在旁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还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琪姐如此这般,感觉又好笑又感觉很是别扭。她忽然感到我的脸se不对,忙问我是不是病了,我便说没有。未想,她竟联想到曹cao以事要挟我让我传信,这让我大吃一惊,她竟还怒气冲冲地说要去替我报仇,我赶忙挂上笑脸打消她的念头,让她别胡思露an想。还专门编了理由说,我在想去潼关那里怎么和丁原说话,因为我与他有些过节。
少女的心扉终于只剩有情一字而已了,我再说了几句,她似乎都不再注意了。
※※※
办完孟德兄拜托之事,我便再次上马去见老师。老师一看我脸se有异,便问我为何。我和老师一向没什么隐瞒,而且我也想从老师那里得到解答,便把曹cao找我的事情说明了,还把替孟德出头顶事的事情,以及我以后的打算一古脑全说出了出来。
老师听得只顾摇头叹气,说道:“你才多大,人世间的险恶你能知道多少,没有时间的积淀,你不可能考虑那么多。你的原则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临阵对敌,使计用诈非为耻;对朋待友,嬉笑怒骂非为羞;但同僚之间,朝堂之下这般互相算计我便受不了。’这很好,这说明什么,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你能体恤老百姓的辛苦,那帮士大夫不怎么会;你会怜惜那些无辜,那帮士大夫基本不会;你会直接把心中所想说出来,那帮人更是不会。你只是喜欢把事情尽量简单化,其实天下事情哪有事情是简单的。不必介意,这次我们这般把事情解决,考虑个法子把天下各处安定下来,以你的功绩和你的年岁,你的未来不可限量,我们三个人都是中年人了,而你还是个少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学生明白!”此事只有傻子不明白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我让你们以天下公义为先,却不是让你这般颓废泄气的打算逃避的。”老师看我有些心神不定,知道我一时缓不过来,便让我去休息了。
※※※
漫步驿站,其时冬日的萧杀还未散尽,一路落叶衰草依然,这个驿站好久没人居住,当真有些荒废了。想来很多外地的官进京办事哪会住这种寒酸地方,只会往京中熟人家中一住下,便日夜笙歌yan舞,哪管是来干什么的。只有每年朝会时按照规矩在这里住一次,顺便与其他州的人拉些关系。想着便是好脏的地方,我真待得住吗?
风卷起落叶,把它在道上打着转转,便如肆意戏耍着衰老不堪的枯叶;去年今年明年落叶虽已不同,但这风却依旧。所以,这番场景只会年年出现而没有终结。整个驿站便就被这种氛围渲染得一片萧瑟萎顿之像。
但如果说,它会忽然改变,那一定是因为前面多了一个人。
风似乎只为她而翩翩起舞,为了显lu自己的舞姿不被观者忽视,它便拉着金黄的叶子随它飞动,围绕着美丽的少女。
但是无论它怎么舞动,我的眼中只有她。
※※※
她正微笑着看着我,而我终于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快乐,便暂时卸下所有负担,张开臂膀走向我的美人。
我只管搂着她,什么都不管。
忽然背后响起声音:“啊,这驿站真是大,走了半天都没见到人,yu儿,我们继续往北走吧。”
“啊……啊,好啊,真哥,真没想到大家都不见了,我们看看谁先到北墙吧。”
他们走远了,随风传来快乐的笑声。
“周yu变聪明了。”我笑着对怀中略有些受惊而羞涩的女子说道。
“是啊,她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她捂着嘴笑着。
“是啊,在这里时间长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言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怎么了,子睿。”言者显然感觉到了听者有所思。
“也许是我太没出息了,也许你嫁给曹cao更好。”我笑着摇头。
却没想怀中之人竟抽出手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毫无防备的我当真眼冒金星,再定睛看时怀中之人,她的眼中竟挂满了泪hua。
“怎么了,银铃。”我有些不解。
她又举起了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打下去了,最后只是mo着我有些火辣辣的左腮,颤声道:“你以为我是爱慕虚荣,追名逐利之人么?你难道就不明白我么?”
“不,不,银铃,我错了。”我立刻明白我的错误了,但一时急得无法说出来,竟拔出手来抽自己的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忙拉住了我,“别,别。”急促地声息中,眼中的痛惜溢于眼眸神光之外。
她换作两只手抚摸我的双颊,一双闪亮着泪光的双眼盯着我,顿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我,这才温柔地说着:“一个人首先得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然后才是成为一个能有所为的人才。至少我相信那个堂堂正正的人你做到了,但是,人生在世,默默无闻不能为百姓造福,死后也难以对自己有个交待。所以,能做多少做多少吧!我本希望你能学医,但我的父亲不让,其实就算他让也没用,你的记性从小就比较糟糕,我让你背了多少遍,你才把神农背上?如果你真的就是个医生那多好,我们成家,一起采药,一起晒药,一起出去给病人看病。顺便云游天下,览遍名山大川,也许这才是我希望的为民造福又是快快乐乐的一生,虽然辛苦,其乐融融。但既已至此,我亦不悔。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你好像很早就喜欢我,想和我成家。”我怎能不明白,但是我想把气氛从说教中缓和成谈情说爱,否则怎么都感觉是一个姐姐在教训自己倒霉而又不成器的弟弟。
“啊呀,你怎么想到那个方面去了,啊?你怎么知道的。”她开始还在着急以为我想歪了,但是忽然发觉不对。
“我们当时是姐弟,你却说要和我成家,说明你当时就喜欢我,你当时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姐弟吧?”我笑道。
“那时还小,但是我隐约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姐弟的关系,而且一天到晚和你在一起,又没个男孩子和我在一起,有时候想想那事情,就只能想作你了……”银铃已经又开始害羞了。
“银铃,对不起,今日出了点事情,有些颓唐,便和你说了些hun账话,夫人不要介意。”当下便又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哎呀,”银铃的反映也是摇头,不过她最终抬起头来看着我,“子睿子睿啊,你真是傻得可爱之极,也聪明的可爱之极;善良得可爱之极,使坏得可爱之极。你如此,便让我也有些愧疚,总觉自己太小心眼了,还沾了不少俗气,都有些愧疚配不上你了。”
“银铃,你还叫我别说这hun账话,你不也说了。你那些俗气是为了让我别沾上那些俗气才沾上的,便如这片叶子,”我弯下身,把路边一片落叶揭开,下面的又lu出一片叶子,“你看着上面一片沾了多少尘土,而下面的那片却干干净净。便如你和我,我怎会嫌你,而且,我还要……”我停下话,把那片沾满尘土的叶子掸干净,再俯身下去把那片干净叶子拿起,又盖住了这片叶子,再起身时,带着得意的笑容,“就这样!”
“便就是这一番番事情,想法,作为让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与你做姐弟的最后几年你知我有多慌张无奈和彷徨,你却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心中难受异常,却要在表面强作欢颜,硬充坚强。”她竟又要哭了出来。
“好了,银铃,你说了hun账话我也说了hun账话,咱们扯平了,大家谁也别再发感慨了,让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大家都这么大了。”我小心地替她抹平了眼泪,努力地劝慰她。
“不。”她撅起了小嘴,挂着泪珠却带着笑。
我亲了她撅起的小嘴一口……
羞涩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说都要罚……
我问她她要罚我什么……
她说她要罚我抱她进屋……
她问我我要罚她什么……
我说我要罚她当猪为我生很多很多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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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甜蜜的小情人就这样进了屋,关上了门,但他们不知道外面下面的发生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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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两片落叶被吹起,一片掉落在路上,一片飞进了假山的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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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处,两个中年人正在就刚才看到的一切而谈论。
“子睿这孩子当真厉害,天下女孩子被他这番一下,难免不会被mi住。”中间虬髯大汉正经八百地挤出这句。
“当然,我徒弟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又兼如此善良纯朴,那家父母不喜欢,当然都愿意把闺女送上门。”似乎才修剪过胡子的中年人说道。
“有我当年的感觉。”两个人竟同时说道。
二人斜脸对视一眼,旋即回过脸去。
“就凭你?”再次异口同声。
再次斜脸对视,再回复原状。
“别学我说话。”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
“小心我告诉弟妹(嫂子)你和那个漂亮小婢眉来眼去。”这次也许可以算不同。
“哼,总算不一样一次。”两人像试着甩开影子般刚快乐一下,便又发现那影子缠上自己了。
“可惜嫂子太温柔(弟妹太贤惠)。”二人转过身来,互相对视说道。
“但大哥一个人独占一个漂亮小婢。”二人做愤愤不平的琢磨状。
“大姐的脾气……”两个人同时不寒而栗。
最终二人笼着袖子捂着手,再次转过来看着前面的小屋,同时喃喃自语道:
“看来只有害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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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稍远处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年人正双手cha着腰看着前面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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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处的屋内,一个眉目俊俏的美男子未除官服便斜倚榻上独自相思;与他一般心思的人就在洛阳之中,此刻端庄美丽的她正着睡衣宽袍地同样坐在chuang榻之上轻轻mo着自己光滑但有些红肿的脚踝,却浑然不知痛觉。两双眼睛都有着一样的mi茫期待思念和牵挂。
院子的北边的角落中正有两个少年无忧无虑地欢笑。
远远的宫墙之内,一个华美秀丽的女子正自抚摸一支长笛,不时颦眉思索:屋外不远处,她的夫君正带着他们的小儿子在众仕女中玩耍。
一间屋内,一个发了福的中年人正奋笔疾书。
而原应空空地太学之中,却又有一对男女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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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三年正月十七,那一日平安风云侯必会终生记住,但要让他说那日怎样,他也许只会摇摇头,要说他不知道,他也会摇摇头,因为很难说清那一日对他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也许只会笑笑,琢磨半天后说道:“那天我又长大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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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上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洛阳城中的某个角落里,一个行路的老人捂着自己酸痛的膝盖,盱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喃喃道:“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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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天变》的第一部即前一百章如计划般在此刻完结,主人公子睿完成了他人生中的成长的第一步。
为此,我写完前一章便不能停步地写了下去,直到现在我写完这章。
我没给第一部留名,因为它确实不需要名字,成长过程中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第二部,再过几天便要继续开始贴了。
回头看看,初期我也许是有些做作了,有很多地方故意写得幼稚,也许我就在十六岁时写就好了。
我只能说前一百章,我写了下述内容——子睿的生活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复杂丰富起来。由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
希望大家多提意见。
我想我算完成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了。
好了,让我休息一下,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又将是新的开始。
作者:e_mc2
公元2003年5月18日临晨2:11仍无睡意注</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