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说李将军看顾着,没啥缺的。
我点头,那便好。
那夜,我难得没有打搅银铃,却睡在三个小孩的屋内。
虽然很累,但是却没怎么睡得着。秋鸾和几个婢女都说她们来就行了,挤nai喂nai换洗niao布她们都成。我说我以后可能不会像今日如此闲了,便多做一些吧。
银铃不放心我,夜里起身,看了看我。没有劝我回去休息,只说让我得着机会便睡一会儿。还叮嘱我,少抱孩子,说我那俩胳膊和石础似的,说不准会伤着孩子。
我只能让秋鸾她们过一个时辰便换个人,轮流休息,别太累了。
那夜我就是愿意在这三个小家伙的旁边看着他们三个或安静地休憩,或一起哭闹起来。
第二日早上全无睡意,但情绪终究因为小孩们安静地睡去而平复。一早等银铃醒了,与她一起吃了早饭,说了今日去小援老家的规划,银铃点头应允,也觉得应该如此。我便去找了小援,问他家在何处。他说很近,就在槐里,骑马不消一个时辰,这阵没事他还回去过两次看望父母。
其实我不知道槐里这么近,知道了便觉得甚妙。想来还可以拜访一下右扶风大人。按说他该回治所了,说不准还能碰上太常和小琰。早听闻she家也是我谢氏中一个望族,我这日专门穿得整齐,甚至带了弓箭,若是要走点高雅路数,来个she礼,我也能应付。按说she家的she礼应该是最正宗的,毕竟啥礼节都是she家之礼。就如我家感谢别人家是最正经的一样。
我说陪你回趟家,拜访令尊令堂,我替你取了字,这等僭越之事,应去知会一声才对。小援自然一口答应,开心得很,随行既没有需要梳妆的女子,便立刻起身了。不过我从不敢在银铃面前感慨此事,否则定会被勒令自省。
路上自然提及我等即将回洛阳,然后我就得回越国,你如何安排。小援说,既然赵公让他留下来等我一起走,应该是要让他去我那里。我点头称是。
看来父亲北方有些吃紧,可能不忍小援到前线直面鲜卑铁骑,故而宁可让他和他兄长仿佛是叫she固的相隔千里为官。
我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前面一直没有注意到。
&n错了。”
小孩有点尴尬。居然答曰:“其实都没错。”
这话怎么说的,难道是我听错。抑或我熬了一夜脑袋糊涂,听到的其实是梦言呓语?
“此话怎讲?”
“我与兄长……其实不是一个娘亲……”小孩憨笑着:“我们she家只知是北地谢家,往前细数只能到陈郡谢邑,自小私家学堂让我们背熟《诗》中《崧高》(《大雅》,尹吉甫所作,还有一篇《烝民》也是他作的,是诗经中难得记载了作者的诗篇,作者注)和《黍苗》(《小雅》)两篇,称其为我族得姓之初记,此二篇,皆千年之前故事(周宣王,前八二七-前七八一年在位,封申伯于谢,命召伯虎营之于谢水旁,此地原来的人多姓任,后大多以谢为姓,作者注)。之后族谱时断时续,到今世已经说不清与其他各北地谢族后人辈份相较了。”
“既然如此,你我岁数相仿,你唤我兄长就是了。”我真不想占人便宜……我决定收回这句话……我确实挺爱占人这种便宜的。
“怎么说呢。”小援看来还是个孩子,被我抢了一句,竟然脸都憋红了:“我的大娘和我母亲都姓祈。”
我算有点明白了:“和我母亲一族?”
“恩,丰镐之地,祈氏为望族(此姓主要发源就是负责祈这种仪式的祭祀后人),我大娘和赵国夫人是堂姐妹,我的亲身母亲却是她们的侄女辈。”
“你大娘还健在么?”
“生下我兄长不久便因病不治了。我父亲为了照顾我兄长才又迎娶了我母亲,然后又有了我。”
“你母亲亲如何称呼你兄长?”我承认我有时候有点恶趣味膨胀。
“恩,这个,好像就是直唤其名,后来直唤其字,从未以母自居。”小援没发火,我真该反省一下自己有时过于旺盛的好奇心。
“以后……你到越国,你就称我为兄。不过今日去贵府,我将以族兄,表姐称呼令尊令堂如何?”
“恩,以后还是叫叔吧,我怕以后称兄长顺嘴了,被母亲知晓,必会见责于援。”
“没事,关键是在我那个小朝廷里,一群和我称兄道弟的,你岁数和他们相仿,不想让你吃亏。好了,这就是小叔最后叮嘱了。”
小援笑着“嗯”了一声。
“你还有没有兄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
“没有了,就兄长和我。”心中觉得有些麻烦了。
果然不消一个时辰,便到了槐里。槐里比陈仓大了许多,不过比长安确实小了些。一路和小援打听右扶风官邸,说走前得去拜谒一下故人,不知觉便到了城内北城墙下一个大院。
小援骑马还没靠近,就听有人朝里急声回报,二少爷回来了。
下马把she援往门里推,说拜见父母双亲为上。
一叟约五旬,头发花白,精神倒也矍铄,笑呵呵疾步走出;身边一女搀其臂约莫三十出头,还是个清丽**摸样,眼里也尽是喜悦。二人便说快起来,边忙到廊下搀起拜伏厅前的小援。
小援起身稍一见礼,赶忙转身,向父母介绍我,语气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平安风云侯大人。”
“弟越侯智,拜见族兄和表姐。”
这位she老爷对我这番见礼果然很开心,但还是有些慌露an,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只管执臂相邀,说入厅叙话。
他们终究算是见过世面的,寒暄了几句便没什么拘束和紧张了。如此我也能直截了当,向二位表示歉意:“此次陈仓出露an事,未及调兵,将令公子带上了战场,初入战阵,便是如此凶险之战,弟实难辞其咎。望族兄与表姐海涵。”
我这位族兄还在傻乐呵,我那位表姐却说话了:“越侯大人严重了,你不知援儿这几次回来,与他那些朋友们吹得可厉害。什么与两百人在数十万敌军中纵横捭阖,所向无敌,取敌酋首级……”
“母亲,你不要说了。”小援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怕啥,你确实打得很好,是个良将。哦……”我站出身来,向下一躬:“此番有事需向族兄和表姐请恕智僭越之过,那日庆功大宴之上,我一时兴起为援儿立了表字文雄。实在惭愧。”
“越侯严重了,越侯弱冠之年便为我大汉辅政卿,又是我大汉无人能出其左之上将。其实能由越侯为其定字,也是犬儿无上的荣光。恰巧我长子坚表字文固,倒是很好。”这话说得我脸红。
或许是我想多了,这日,我只看到一对父母幸福地看着自己的孩子,并没那套我所厌烦的场面礼仪。所以我决定直截了当直入主题:“明日我等便要去洛阳了,因此战小援已露上将之资,我愿拔举其在越国为官,以后我入朝辅政之时带到洛阳,不知族兄和表姐有何意见?”
场面忽然有些僵,不过很快老头便发言了:“援儿大了,应该有一番作为,跟着辅政大人好好磨砺一下,将来也应能做一番事业吧?”
我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什么都没说,甚至有些要落泪的意思。我赶紧说道:“越国随时欢迎族兄与表姐,你们来时可以直接住入我的宫城,让小援随时能在双亲前尽孝。”
其实想起来,我那个寝宫可能未必比他家院子好。
“或者,我就让他留在洛阳谋个差事入仕,这样回来也方便些。”
这回却换作我那个表姐说话了:“越侯严重了,援儿大了。该去闯dang一下了,绕在我们膝边,只能误了他。”
“嗯嗯,而且按说……过几年越侯大人还会回洛阳主政,到时候援儿也回来了。而且固儿离家也近,时不时能回来。”我这位族兄倒仿佛是在劝已经申明大义的表姐。
这番下面多是在勉励小援以后该如何如何,谈一些在外要如何如何的话,确实再熟悉不过了。
不过小时候,这种类似话却不是我父母和我说的,而是银铃说的。被自己的妻当孩子一般教训念叨,虽然甜蜜,但着实不算特光彩之事。
赶紧进入最后也是重要的一个正题,“我yu为令郎求娶李元礼大人之孙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我这两位族兄和表姐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小援只有惊诧。显然不需要小援表示意见,这事便“全由越侯为犬儿张罗了。”
小援表示他还年轻,没想过这种事情,我们三个长辈一致表示不用你想。我却已经想着那对孪生姐妹中娶哪个了。不过孪生姐妹分离有些悲戚,但我想不起我朝还有谁合适。**是第一个被我从脑海中清理出去的,否则我对不起元礼大人。忽然想起了吴越,心下大定。想来我可以请孟德兄甚至琪姐帮帮忙。
不多时,有客人到来。大多是故旧亲朋,进来便说:“听人说援儿回来”;“或者适才听言援贤弟回府”;抑或“街上人说看到小援回来了”之类,看来这城着实不大,城内街坊邻里熟络。
我主动回避到厢房,然后眼看人越来越多,与旁遭一个小丫头说道,若老爷夫人问道,便说我去右扶风府,迟些过来。
当下沿墙檐一路出门,在门口还迎上几道惊诧的目光。也不多说,直接出门上马,便奔赴路上小援指给我的右扶风府。
看着马上长弓,心道,早知不带你了,还占地方。<b天有些怪,原本应是桃花盛开的日子,眼见的却是花开又花落的景象,看着满树渐落之花,想起那年五月在越地未名山间拥着银铃看着满山的桃花。我居然还做了首据称传诵颇广的诗。
忽兴之所至,张弓搭箭,看着那棵高出的桃树,瞄着一个似有些枯的枝干一箭she去,想着便将这干枯枝给它去掉。
我很后悔,没she中……似乎只是扇下几片花瓣……
这下糗大了,希望去他府上,偷溜至后院把箭捡走了事。
为此,我还赶紧背上箭袋,挎上长弓。这样去晃一圈出来,也不至于让大家发现我手中莫名其妙多了一支箭。
离院还有几十步时,未想后院偏门忽然向外推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旋即一个小丫头整个跳了出来,用一口清脆悦耳的声音喊道:“子睿大哥爹,钟伯伯,子睿大哥来了”旋即这个小美女拎着自己的裙摆就跑了过来。
心情也被这一声子睿大哥叫得开心起来,想起父亲收小琰儿作义女,我当然就是她的大哥了。
赶紧下马,张开双臂迎上前去,直接将她接起扔在了肩膀上。两位大人一身布衣打扮也走了出来,都看着我这边笑。
两位大人看我x近还都和我行礼,慌得我赶紧俯身,先将有些被吓着的小琰放到地上,然后还礼。口中赶紧表示自己未发拜帖,先行登门,多有叨扰,又岂敢受长辈之礼。
小琰到了地上又恢复了活跃,还夸我箭法如神。
我忽然觉得小琰其实也很欠收拾,没见过这么打脸的。正待说她两句,她忽然张手给我看一朵完整的桃花,说那是我she下来的,还放在了我的手中,还惊叹道:子睿大哥好大的手
我的心情一下放松了,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我没说我其实瞄的是树枝。我觉得自己离不要脸更近了一步。
看身量小琰比小孔明高了不少,岁数上也大了有三四岁。我把孔明送洛阳,撮合他和小琰,算不算给他找个能拾掇他的娘子?不过此事还不宜说,毕竟小琰确实还是小了些。不过想来小琰离十五不远了,这事得加紧。但是小孔明十岁就成家,是不是稍微早了一些。
想着想着我就笑了起来,将那朵花戴在小琰头上。小丫头确实很漂亮,比那个纠缠小孔明的黄mao丫头漂亮太多了。我虽然有时也反省自己不该以貌取人,要说那个小黄mao丫头似乎也挺有才气,但是我觉得我们家小孔明娶小琰要好过那个黄mao丫头很多。
我一向做得比想得快,于是我毫无理由地忽然开始提及孔明。
“昔年黄巾露an时,中原士绅多为露an兵屠戮,诸多良家子弟流落荆州,我为平安风云侯后便收养诸城望族诸葛家一幼子,名唤诸葛亮。”
其实这个诸城望族之类的,还是葛凉前几日才教给我的。
虽然我只是想尽早让他们知道小孔明其人,但我也知道我这句话提得过于突兀,不过我从不为此事紧张,越紧急,我想得越快:“其子虽年幼,然天资卓绝,我正yu送其于太学,希望还能得到太常伯父的指导。智将南去而归国,也想请两位大人在北地帮忙寻其失散的家人。”
“哦,那……这诸葛亮今年几岁?”
“九岁。”
“年岁尚幼。近年也就宁儿天资聪颖十三岁入的太学,往常学子大多十五岁才得入。”
“无妨,回去后我就送此子到洛阳我父亲府上,若伯父有时间,便让我父送去太常府上请伯父指点一番,若伯父觉得此子可教,便让他去太学中一同受教。伯父大人门下弟子众多,观仲道兄便知伯父学识,太学所立石经已成一时规范,若孔明能受伯父指导,将来必有大成。(《熹平石经》本书之前《太学》等章节有述)”
“孔明?”钟大人本一直微笑在旁倾听,此时忽然皱眉。
“恩,此子字孔明,与其名缝于其衣之上。”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对,和胡先生(胡昭)恰好同字。说来,胡先生去哪里了,那次相谈,与胡先生甚相得。”
“我师弟已离去了,现在不知去哪里了,他也没告诉我。那个师先生似乎在为魏公招揽于孔明,孟德大人自己最近还亲到这里问孔明行踪,问我孔明之所好,还想让我帮忙游说于他。不过我这位师弟生性淡泊名利,看来是没有什么希望。”
“恩,孔明确是这般脾性,可惜这次没见着。说来,那个师宜官现在脾气如何?”
“恩,还好还好。”元常大人还是太维护这个朋友了,听伯父的意思显然对这个师宜官没啥好印象,就凭这一点,我愿意多叫他几声伯父。
“不过你说的诸葛这个姓,我倒是知道以前泰山的郡丞姓诸葛。十几年前我是为了拓印昔年诸先帝封禅时留下的祭文碑刻,以作校勘而去了那里,曾得他许多方便。恩……此人名叫诸葛珪。(正史里诸葛亮的父亲)按说这些年过去,他该升迁了吧?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找到你那个孩子的家人。”
我忽然后悔提及这个事情,旋即自己暗骂了自己。暗下决心,此事既然有了线索,我一定帮孔明找到他失散的家人。
时为初平二年戊辰,胡孔明二十九岁,诸葛孔明九岁。</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