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都不容易。
闻晚盯着封面笑了下,冲路宜挑眉,只回了前半句:“我可没有像那些小姑娘一样哭的泣不成声。”
路宜失笑说是,“你哪是一般小姑娘,你怎么会哭。”
厉害着呢,从小到大哭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当初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时候,卯着劲以那一届文化分艺术分双第一的成绩考进央戏。现在要踏进娱乐圈了,连老天爷也听到了她的心声,白天的试镜竟然让她遇上裴予,她还亲了他!
换做一般人,到这里大抵也圆满了。
闻晚把书放回原位,捧起杯子,语带感慨:“你这套周边写真杂志还是他们刚出道的时候发行的吧?隔了这么久乍一看到,总觉得有点怅然。”
当初因为她喜欢,路宜陪着她追了一段日子,然而她保留的那些周边,除了有纪念意义的,此外大多数都已经找不到了,路宜这反而保存得完好无损。
“别感慨了,回房早点睡。”陪着怅然几秒,路宜把书往桌上一扔,拍了拍闻晚的脸,“养好皮肤要紧,女演员。”
周苓最初得知闻晚要参演《长命歌》时惊讶不小,有几秒时间以为自己耳鸣听错了,返神之后很快消化了这件事,但直到带着闻晚和剧组方面签下合约,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闻晚其实也紧张,半悬着的心在盖章落定那刻总算堪堪放下。
合约签完了了一桩心事,一天没课,闻晚便不打算回学校,让周苓在半道放下她,直奔横山路。
横山路18号位于这片别具一格的高档风情小区最末,两层半的小洋房,二楼供应茶点饮品,一楼立柜满满,全是唱片和书籍。
这家私人书栈以会员带会员的方式经营,客人不多,老板是个很潮的四十岁男人。路宜是这里的常客,闻晚比较少来,这两个月因为试镜的缘故,已经许久没有来过。
轻车熟路地绕着唱片区转了几圈,闻晚的视线霎时定住。顿了几秒,她走上前踮起脚抽出那张黑金色的cd,视线落在封面上,目光怔怔,出神良久。
抬手摸了摸封面,塑料盒保存良好,略有摩挲过的痕迹,半新不旧,背面条形码之下印着几行数字,最底下是发行日期。
那时候她还在念中学,如今一转眼,已经大三,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思绪飘得有点远,出神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让一下。”
闻晚吓了一跳,一抬头,愣住。
柜与柜之间,过道稍显狭窄,她正正好拦道当中。她却忘了让开,微愣着低头看了看手里cd封面上的六个人和左上角的“s.t”标志,继而抬头看一眼旁边的高个子男生,再低头看封面,又抬头看他。
他带着口罩和帽子,挡住了大半张脸,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被遮挡住的五官,每一处她都能想象得出,高挺的鼻梁,薄到总是让人不自觉想起‘薄情’二词的嘴唇,还有此刻令她怔愣的,尾部微微上挑的一双桃花眼。
帽檐不低,能看到眉毛,裴予眼底疏淡一片,不耐皱眉:“你挡路了。”
闻晚这才反应过来,微愕着退后两步,背靠上另一面立柜,眼睁睁看着他从面前走过。
裴予拿着几本书和cd去柜台结账,待闻晚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出洋楼大门。她急急忙忙付了钱,小跑追上去。
“等一等!”
大步行去的身影顿了顿,果真停下。他回头看来目光平而沉,教闻晚莫名心慌。她抿了抿唇,将手里的cd递过去。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裴予的视线从她脸上缓缓下移,落在cd封面上。
“过去的旧东西,没有意义。”
他的声音轻的像幻觉,然而却是真实发生的。
闻晚的心‘噗通’用力跳了一下,连同耳内鼓膜,突突灼热,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手里这张cd,是‘s.t’初出道的那年发行的第一张唱片,细细数来,迄今已经过去了七年多。
她张了张唇想说话,心里一堆东西挤到嘴边,却无法变成真切的哪怕一字一句。
确实很久,‘s.t’不复存在,物非人亦非。他早已不是十七岁的青涩少年,尽管桀骜依旧,然而几经合约纠纷浮浮沉沉,顶峰期人气消耗殆尽所剩无几,这一路不知磨掉了他多少傲气棱角。
对于去掉偶像光环,已然朝着演员进发、重新开始的他来说,这些过去的旧东西……
或许真的并不美好。
闻晚忽然有点讨厌自己的莽撞。她身子僵僵,滞钝着收回手。
cd另一端突然被扯住。
裴予微微蹙着眉,从她手里拿过cd,另一手示意:“笔。”
如果有镜子,便能看见闻晚脸上满满的呆怔。她错愕着从背包里掏出递给他,就见他低下头,认真又细致地走笔签下名字。
递还给她的时候,似是想要对自己锋头一转,突然签名的举动有所解释,他抿了抿唇,说:“当然,有没有意义,这一点因人而异。”
临转身前,他低眸再次扫过她手里那张cd,停顿了好久才扔下一句:“这张唱片的第三和第六首歌,很好听。”
闻晚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上了大门外的那辆保姆车,看着车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就像当初解散前的最后一场演唱会,她在台下目送,看他背对全场,一步一步走回舞台中央。那时候他和其他队友一起,转回身面对所有人,站在各自的升降台,下沉到舞台底部。因为他说不希望告别舞台,是让到场的大家看着他们的背影结束的。
——但他不知道,对于粉丝来说,告别的样子无论何种姿势,其实都是令她们泪流不止的背影。
闻晚记得很清楚,她和其他人不一样,在一片哭声中,她压根没有掉眼泪。她只是在那个当下,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如果距离,是台上台下,是镁光灯和阴影区,是偶像和粉丝……那么,她想站到他能看到的地方。
观众席太黑了,她想站到能看清他表情的地方,想在他转身的时候,拥抱他每一个背影。
洋楼前的院子很安静,捧着机车杂志看得认真的老板没有对这边投来丝毫关注。裴予已经走了很久,闻晚仍站在原地,一步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