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屋子里的这些人哪个不是在杀场、官场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各个都是人精,很快他们就都想明白了张作相的真正意思。
张作相这番话,看似替宋哲武着想,实际上是怕宋哲武以后赖在石家庄不走了,那样可就是前门驱虎后门进狼了。如果宋哲武真要是想要在河北插上一脚,那还真是不好办了。
宋哲武可不是想象石友三一样的无根浮萍,宋哲武不论财力还是兵力,甚至是在国人心中的声望都要比石友三好得多得多,如果和宋哲武动刀兵,那舆论肯定会是一边倒地支持宋哲武。
想到这些,除了葛光庭一脸苦笑外,其他人都是连连点头,众人在心里都是支持张作相的建议。
不过众人自然不会有人说破,于学忠一拍桌子,大声说:“副司令,依我看,不管是阎锡山是否回山西,也不管宋哲武是否会出兵,我们都要从东北调兵,先解决了忘恩负义的石友三再说,否则让别人以为我们东北军好欺负,只能仰仗南京才能成事。”
王树常也附和说:“副司令,我赞成孝侯兄的意见,我们东北军的事情还是要我们东北军自己来解决,完全依靠依靠别人不保靠。其实,有宋哲武牵制、监视晋绥军和二十九军,以及孙殿英的四十师,我们也不用多调多少部队入关,把辽宁的四个旅调入关就足够了。副司令再请蒋委员长命令刘峙从河南东进,我们两下夹击,石友三必败。”
两元大将的话很合张学良的脾气,也让他内心深处对石友三的那一丝畏惧消失得无影无踪。
以张学良的姓格,他是很想调集部队进关,先狠狠教训石友三,出出心中这口恶气,让关内、甚至也包括东北的那些包藏祸心,想看他张学良笑话的人都看看,他张学良可不是好欺负的。
快意恩仇的张学良,一度冲动地就要马上下令调兵入关。
可当他看到沉默不语的张作相和荣臻二人时,张学良又努力把那冲动压住。他现在是东北军最高掌权者,他的一举一动都要经过全面慎重地考虑,而眼前这两人在张学良眼中都是思虑周详的人,他们的一件事必须要听的。
张学良强按耐住心中的冲动,看着没有表态的荣臻和张作相,犹豫了一下说:“文戈在信中说,曰本人很可能要在东北挑起战争,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在东北军中,张作相有头脑、有涵养、有气节,待人谦和,平易近人,无不良嗜好,在奉系集团中德高望重,有忠厚长者之称。当然,因他过于谦和,不争强斗胜,也有许多人对他的看法正好相反。
张作相一向认为,东北军应“固守关外,将养生息,训练士兵,扩充实力。”,那才是东北军生存发展的根本之道,完全不应该再来趟关外这潭浑水。
对于曰本人这个硬闯进家里的恶邻,还是要向张作霖那样,既然现在无力把他赶出去,那就要先不过分刺激他,免得他借机撒泼耍赖,让家里损失更大。
不过也同样不能一味迁就他,以免他坐大,最后把自己这个主人挤出家门。对付曰本人,那是要等自己足够强大时,才和他摊牌,甚至拼命的。
因此,张作相在两次担任吉林省政斧主席期间,就是抱着如此的态度,在小事情上,宁可让百姓吃点小亏,也尽可能地不和曰本人发生冲突,可在关乎东北利益的大事上,也决不妥协。
比如在修建吉海铁路这件事上,他就坚决顶住曰本人要贷款或参股的的压力,坚持使用自有资本和民间资金修建。
自1924年4月,张作相就任吉林省督军兼省长以来,在他主政吉林的七年多时间里,深得民心。他上任后,大力选拔优秀人才,澄清吏治。打击匪患,保境安民。积极整顿财政税收,使过去历年亏空的财政得以盈余,且年年收入均有增加。
张作相对鸦片的种、运、售、食皆严厉查禁,使吉林全境免受鸦片之害。张作相将盈余的财政收入用于公益事业建设,修筑全长200公里的吉林至海龙的铁路,修建自来水厂、修筑省城吉林的江堤和柏油马路,发展全省的中小学教育事业,并创办了吉林大学,张作相自兼校长。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他“将养生息,扩充实力。”来行事的。
正是本着这个宗旨,这次张学良出兵关外,他就曾极力阻止。
无奈张学良坚持,毕竟张学良现在是东北军的最高领导人,最后他也只好同意。可现在如果再从东北调兵,那可就把东北的精锐快要调空了,这可就彻底同他固守关外的主张大相庭径了。
不过,张学良最看重的王树常和于学忠这两员亲信大将都同意出兵,他也不好贸然反对,索姓就来个徐庶进曹营,坐在那里不出声。
荣臻则是很担心东北会出事,对东北的情况他是最清楚的,他很同意宋哲武关于曰本人要在东北挑起战争的判断。荣臻认为,曰本人现在的所作所为,绝对是想要挑起事端,以便找到借口,借以发动一场战争,最后好逼迫张学良送给他们更多的好处,在东北取得更大的利益。
这个时候,如果还从东北调兵入关,而不加以防范,实在是很危险。不过,有王树常和于学忠这两个张学良在军事上的左膀右臂先行提议,他这个参谋长也不好马上就明确反对。
不过,他毕竟是东北军参谋长,不可能像张作相那样装糊涂,他有责任提醒张学良。
荣臻仔细斟酌了一下,看着张学良,担心地说:“副司令,我怀疑万宝山事件就是曰本人在背后支持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把事情闹大,好在熙洽这件事处理的还不错,很快把事情控制住了,让曰本人没有找到扩大事态的借口。”
“不过,这次关玉衡秘密处死中村震太郎这件事,很麻烦,曰本人是绝不会轻易就放过的,他们提出来的那四条,我们很难让他们满意……”
一提到这两件事,张学良的脸色就马上阴沉下来,这时他打断荣臻的话说:“那四条不是我们很难让曰本人满意,而是我们绝不可能让他们满意。”
“曰本人要求我们对关玉衡等人处以严刑,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张学良飞快地看了微闭双目,靠在沙发上不出声的张作相一眼,又把目光移开,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份电稿,在手中挥动着,语气激动地说:“还有,熙洽无能,处理万宝山事件一事丢尽了我张学良的脸,他倒是没让曰本人找到借口,可是也让我在委员长面前,甚至是在东北父老和全中国人面前颜面尽失。”
张学良举着电稿恨声说:“这是委员长阅读长春市政筹备处关于万宝山事件的调查报告后的批复,洪主任,你来念一下吧。”
洪钫面无表情地上前接过电稿,大声念了起来。
“一面交涉,一面侵袭,假交涉之谈判,为侵袭之掩护,其诈欺残酷之手段,乃人类所未有之丑伎,及目的已达,乃伪让而退。此其一步一步之螺旋而进之策略,吾已见其肺肝矣。呜呼!天下从此多事,吾甚为民众痛惜焉。”
蒋介石在批复中,虽然没有埋怨熙洽对此事的处理不好,可是却明显表露出对东北情况的担忧。事情出在张学良的老家东北,这如何能让张学良有颜面。
张学良长长出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怒火,说道:“委员长对万宝山事件很忧虑,现在报上也有报道,都是攻击我张学良的,关玉衡一事是决不能再让我们成为国人的众矢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