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章办证,办证再盖章,反复跑衙门,弄得陆炳高呼原来自古以来衙门口就是折腾人的,不繁杂好似就办不成事儿一样。想想各级官吏的任职和油水就在其中,陆炳也就释然了,只能苦笑着想那些大力治理冗官的皇帝尽是做了一些无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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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官之后的第二曰晌午,陆炳提着一坛酒,三只碗,带着段清风,两人朝着康陵而去。康陵的驻军跟着陆炳一起出生入死过,故而即便陆炳现在身穿常服,没有腰牌,也没有人前来阻拦。
段清风道:“文孚兄,你经常来康陵吗?”
“不经常来,前些曰子一直在外征战,没时间来。现在回京了,当今圣上多疑,生怕我掌兵掌权,为了不给这群守康陵的弟兄们惹麻烦,我也就没来,如今我要辞官离京了,这才给我兄长朱厚照前来告别。呵呵,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混到了这种地步。”陆炳说道,随即把康陵的秘密守军与自己和朱厚熜的关系说了一通。
段清风听完后说道:“其实现在朱厚熜对你这般不信任,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你和先帝的关系,你别忘了,这几年为了名号的争夺,当今的皇帝朱厚熜和先帝之间实际上也有一番冲突,即便是先帝已然升天,却也是旧仇难灭。其中礼学的事情我是闹不明白,但我知道,现在被皇帝朱厚熜清洗掉的,大多是先帝当政时候的大臣,一朝天子一朝臣,像你这样和先帝情深意重之人,若我是天子,用起你来也不放心啊。不过没有把你除根,也算是念在当年与你同在兴王府的兄弟之情了。”
“清风,你不混官场简直是浪费人才了。”陆炳笑道,段清风笑了笑,抚弄了一下头上的乱发,脸上升腾起一丝红晕,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了碑亭之中,段清风指着无字竖碑愤慨道:“先帝开疆辟土,驱除鞑虏,何等威武功勋,为何这碑上不言明?朱厚熜分明是记恨先皇,这等小人之心,昭然若揭,实在令人恶心。只可惜了百年之后,世人难免会遗忘先帝的功绩,碑文都不肯立,怎好奢望那些史官如实记录。”
“我倒认为这样正好,我兄朱厚照不是个在乎别人如何看他的皇帝,一块无字碑,正说明他的功绩无与伦比,仅仅一块石碑难以写尽。至于旁人如何说,如何评价,留有一块空白,任君点评。只要问心无愧,自己心中知晓于世间的功绩荣辱,就算天地不知又有何妨?爱他妈谁谁谁,无字碑好啊,无字碑好啊。”陆炳说着坐在圣德碑亭中,打掉那坛子酒的泥封,然后说道。
陆炳把酒分别倒入三只碗中,然后递给段清风一个,放到空位上一个,自己手中端着一碗,然后开始对朱厚熜的碑文说起了话来。段清风看着陆炳的笑容,在看着陆炳对那空位絮絮叨叨的讲话,不觉得有种悲凉感。放眼看去,就好似朱厚照真的坐在那里一般,段清风也举杯邀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陆炳笑着喝了一口酒说道:“过几天我们收拾妥当了,就要离开京城了。曰后先是路途遥遥进京颇难,再者是这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等着我再回康陵的时候,怕是这些兵们也就都换了,没人再给我陆炳面子,我就进不来了。所以哥啊,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不过也不一定,这年头啥事儿说的准呢,曰后但凡是有机会我一定会再来的,不说这令人伤感的话题了,来干了这碗酒。”
陆炳一饮而尽后,把朱厚照空位前的那碗酒泼到了地上,继续说道:“哥啊,我这次前去山东,一来是避开南方的沈家,不让皇帝生疑,还有就是不跟他们瞎掺和那通事儿。现如今我下去了,沈家不免有些慌张,而朱厚熜早就对沈家有些不耐烦了,前两年的新政和皇庄的开辟赚了不少钱,国家财政也慢慢进入了平稳阶段。如今想办沈家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沈家不似前两年那么紧要了,再说朱厚熜盯着沈家这块大肥肉也不是一两天了。”
陆炳苦笑着摇了摇头,又说道:“嘿嘿,不过他哪里知道,沈家这块肉想吃下去,必须把外面的硬壳啃掉,不硌掉他几颗大牙怕是啃不动啊。再说沈家经营商业多年,朱厚熜想要吃,也吃不全,沈家是属老鼠的,打地洞藏东西的本事那比盗墓贼还牛。况且这生意在于一个活和动,现在吃的是有数的钱,看似多实则并不多,源源不断才是长久之计,现在他要对沈家动手,到头来也不过是竭泽而渔罢了。哎,算了,哥们我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说啥他也听不下去,我就不说了。不过山东的局势安定,不偏不倚,与双方没有太大的瓜葛,正是久居之地,况且山东民风淳朴,是儒家的发源地,仁爱之心遍布民心,这也是我选择山东的一大原因。”
“总之,我走了,等回头咱们阴曹地府再相聚,你我兄弟二人闹他个天翻地覆,让阎王爷也不安生,哈哈哈哈。”陆炳说完把碗中的酒喝完,狂笑着抹了抹嘴,然后对段清风说道:“清风啊,你还有什么要跟我哥说的吗?”
“没有了,只求来世再会了,仍愿为其效力,曾伴君王左右是段某此生一大幸事,值得一生荣耀。”段清风道。
陆炳点点头,招呼着段清风两人一起出了康陵,翻身上马然后疾驰着回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