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叫什么名字啊?”我把手握着喇叭状,冲着他们大喊,可是他们退的越远了,就好像在我身边站着什么凶神恶煞的动物似的。我努力想要寻找周围任何一丝跟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找到。但我从他们的眼睛里的的确确看到的是一种恐惧,那并不属于我所看见过的任何一种恐惧,甚至也不是害怕陌生人的孩子在见到新邻居时的那份紧张,在他们的眼中我所见到的,仅仅是恐惧。
我很可怕吗?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在害怕我,我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害怕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我身后的这个小小的庭院,还有,我所拥有的一切。我不知道他们在害怕些什么,或许,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吧,他们并不是在害怕什么,他们仅仅是在讨厌我穿着华丽的衣服,高高在上的样子。
奶娘禁不住我的苦苦哀求,在第二天给我换上了一套即使寻常人家都看不上眼的衣服,她把我的头发编成和其他孩子一般无二的小辫子,我再也不肯用玫瑰花瓣泡过的水洗澡,我害怕身上会因为有让他们感觉奇怪的味道而讨厌我。
奶娘很好奇的问我要做什么。那是我对她撒的第一次谎,也是唯一的一次,我要在找到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朋友之后再告诉她,可当她那双宛如秋水一般清澈的双眸朝着我望过来时,我却感到自己的秘密已经被她看穿了般的什么也藏不住,我感觉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那天送菜的大叔在门口耽搁的时间特别久,从那扇被奶娘虚掩着的门缝中往外瞧时,我能清楚的看到那个大叔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我能清楚的看到当一向待人谦和的奶娘在跟那个说过什么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
我很好奇他们在说些什么,令我更好奇的是那个大叔那张难看的脸,虽然他原本就长的很难看,巨大而又丑陋的伤疤斜斜的从他脸上划下,差点就要把他的鼻子豁开,令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不禁害怕。我想知道奶娘究竟对他说了什么才会让他露出那副表情,但无论我怎么纠缠着奶娘一遍又一遍的发问,她总是笑着把我抱起来一个字都不肯说。
切,奶娘真小气,我不禁在生奶娘的气。可当我再一次因为害怕而躲在门后,紧张的看着那个每天都会准时送菜来的大叔神秘兮兮的递给奶娘一个口袋后,所以的紧张跟害怕全都变成了对那个口袋的好奇。
“那是什么?”我瞪大了眼睛问,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奶娘已经关上了房门。被留在院子里的口袋像害怕似的猛地朝着另一个方向窜了一下,却又像马上意识到根本不可能逃走似的变得一动不动。
“是什么你猜猜?”奶娘微笑着把我的眼睛蒙上,然后,一个带着特殊气味的东西爬到了我的怀里,又轻轻的跳到我的肩上。
那只捂着我眼睛的手也松开了,一条可爱的尾巴调皮的从我的鼻尖扫过,在奶娘好容易才把我大张着的嘴里那些白色的毛弄出去之后,我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那个正坐在我肩头梳理自己背上的毛的小东西也仿佛吓了一跳似的把尾巴上的毛全竖了起来,张开粉红色的嘴叫了一声之后,很是机灵的躲到了奶娘的背后。
是一只猫。是一只花白颜色的猫,而且还是一只花白颜色,只会奶声奶气叫出很小很小声音的猫。
原来是只小猫。我笑了,还记得有一天一只猫突然从隔壁邻居的房上窜了过来,像是在嗅着什么香气似的在院子里徘徊了好久都不肯离开。我想要悄悄的走过去把它抓住,但在它用仿佛是在嘲笑我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眼后,它便很轻松的窜上了那棵大树,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盯着我看了半晌,似乎在嘲笑我的低矮般的轻蔑的搔了搔尾巴,很快便像是个玩腻了这个游戏的孩子似的轻盈的离开了院子。尽管那天奶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我哄住,可第二天她答应用桂花糕把那只猫引诱过来的计划却一点儿都没有效果,每次当我浑身沾满了灰尘的从地上爬起来时,那只看上去很笨重的猫却总是已经在那棵树最高的那根树枝上不停的晃悠着,不管手里攥着一块儿桂花糕的我怎么在下面挥手它都不肯下来。
几天之后,它或许已经完全熟知了我的计划那般,总是故意蹲在那里把放在地上的桂花糕吃的七七八八之后才像是看到跑在半路的我那般不慌不忙的叼着剩下的桂花糕窜上大树,有时它甚至还会等到我快要接近最低的那根树杈的时候才再向上窜一下,还有一次,它直接像带着一副厌倦了这种游戏的表情跳了下来,在我的脸上重重的踩了两个梅花印之后才重新窜上墙离开了。
奶娘抱着好像快要哭的我,带着一丝仿佛有些歉意的笑容把我搂在怀里,她亲手把我脸上的泪珠儿抹去,她说,以后她一定会把一只小猫送给我。可当她真的把小小送给我时,我却早已忘记了这件事。于是,它不再是一只猫,它是小小,而小小则是我最喜欢的朋友。
小小总喜欢打呼噜,在它极不安分的离开那只我特意给它铺了一块儿干净棉布的篮子后,最常做的一件事便是挤进我的被子里把柔柔暖暖的身体缩在我鼻子底下,然后用它一贯会用的伎俩将整个毛茸茸的尾巴悄悄放进我大张着流出涎水的嘴里,或者是用怎么想都觉得会很痒的尾巴梢去鼓捣我的鼻子。就在我从迷迷糊糊变得半醒半睡打了一个喷嚏后,它才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做够什么恶作剧似的带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眯着眼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直到那杏红色的鼻尖快要碰到我的嘴唇才停下来呼呼的打起呼噜来,而那时我已经完全清醒了。
奶娘每天都会悄悄起身来监督我是否真的睡熟,而每次当她摸到我的胳肢窝时我总会忍不住偷偷地笑出声来,当然,我的两只手全都放在了一个毛绒绒的东西上。就这样,小小的调皮就成了我可以不用那么早睡觉的最好的借口,有时小小甚至会躺在奶娘的被子里,如果我抓不住那条小小的尾巴的时候总会滚到奶娘的怀里像小小经常在我怀里做的那样蹭来蹭去,直到奶娘把咯咯乱笑的我牢牢抱住。
但我从未想过那一天会这么早的结束,我想,大概是因为碰到那个男孩子的关系吧,我一直,一直都想要把他忘记,但直到这个记忆的终结为止我才明白,自己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