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北丘陵,茫茫十万群山,山势难言雄伟,也偶有一柱青山直耸天际。
长江支流涪江,围山绕峦,逝水东流,宛若玉带蜿蜒,蟠龙游曳。
其时正值寒冬,一场小雪一两天前刚刚收止,树上虽有积雪,地上几无冻土。
萧瑟天地,千山鸟绝,万径踪灭,却有一支车队从笼青偎翠中突兀而出,出现在仅容一车通行的环山公路上。
四辆大块头,为首的是一辆蓝灰色陆地巡洋舰,其次则是银白色帕杰罗,后面跟着一辆黑色X5,垫尾的则是一辆黑色牧马人,牌照无甚稀奇,只是皆是清一色的“京”字打头。
动力强劲的V8引擎爬山轰鸣声,瞬间耽扰了无边山林的清幽寂静,大轮毂抓地轮胎在山路上搅动起了飞天泥石,击打着山路两边的石壁,又弹回到车子上,不时传出“得得得”之声。
驾驶陆巡的是一个三十来岁、浓眉大眼的精壮汉子,一双淡定的眼睛紧紧盯着挡风玻璃,眼珠不时缓缓左右扫动,视野里一切可见之物,似乎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除了淡定,此人能让人记住的,也就是一双握住方向盘粗壮的手——手臂上遍是疤痕。
“什么事情能让咱十三爷愁眉不展呢,别触景生情啦!再给我说说那道观嘛!”
说话的是车后排靠左车门的一个年约十八九的女孩,穿的有些非主流,双耳上各戴一个鸡蛋大的圆形耳环。
坐在后排靠右车门的,是一个戴着一顶卡其色夹杂碎花饰纹鸭舌帽、年约二十三五的女郎,长发盘在帽子里,帽檐压的很低,但高挺的鼻梁却是显眼,让人有望之脱俗之感。
鸭舌帽女郎正盯着车窗外,一副心事重重之态,听非主流女孩一说,便侧身以右手一弹她的大耳环:“小米虫,我说过了,不许叫我‘十三爷’!”
“咋啦?咱们大院和京城圈子里都叫你‘十三爷’,我觉得这称呼挺好啊,蛮配你的个性和身份哪!”被称作“小米虫”的非主流女孩娇声嗲气道。
鸭舌帽女郎一拉帽檐,双手一甩唱京剧架势:“俺覃士珊誓做顶天立地女汉子,不做辫子贝勒爷!”
小米虫格格一笑:“好好,不叫不叫!那么十三姐,你就再给我讲讲那道观的事情嘛,求你了!”
覃士珊一翻白眼道:“深山老林一荒废道观,晚上会自动燃灯,白天天气好时能看到整个道观香烟缭绕,运气好还能看到百鸟在道观顶上盘旋……”
“十三姐,拜托,这些你都讲过了!”小米虫嗔道。
覃士珊眉目一转道:“那附近山林曾闹过山火,满山树林都烧光了,那道观却恁没事,神不神?诶,还有一个段子:有几个背包客在那附近山林里迷路了走不出去,据说都被一个白胡子老道给带出了森林——”
“这些段子有什么玄乎的呀?我还以为像兰若寺,有孤魂野鬼呢!”小米虫打断了覃士珊,“我们从蓉城到这里开了三四百公里路,合着就是来看一破庙啊!京城里金碧辉煌的寺庙和道观多的是,有啥好看的呢?”
“你十三姐就是不想吓你,才没把话给说实。”前排的司机冷不丁来了一句,“那所破道观,废弃了三、四十年,一个道士都没了!”
“哦?”小米虫身子一凛,“那、那十三姐刚不是说有个白胡子老道把迷路的人给带出山了嘛?”
“所以,你想想呗!”司机指指脑袋,不回头地答道。
小米虫立觉身上一阵鸡皮疙瘩,紧盯着覃士珊:“十三姐,是真的还是假的啊,你听谁说的呀?”
覃士珊望向窗外的眼神深邃起来,半晌道:“这些个关于道观的事,是我听几个驴友说的,我自己并没见到。
“不过,我在京城里听好几个大师说过,川西涪江深山老林里,有世外高人修行。我身子骨不好,这趟川西北之旅,也算求医问药访高人吧。”
“这年头,哪还有什么高人啊,诶,有!我们学校篮球队都是高人——”小米虫正要继续说,就听司机说道:“看到坛子沟了!”
覃士珊和小米虫立即朝窗外望去,但见环山公路之下,村舍人家,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