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后,楚睿看到李茂苦着脸向他提出请求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爱卿,这种事情你居然也要朕来撮合,你啊你……你叫朕说你什么好!”
“陛下,臣也知道这不合适。可是臣除了求陛下,也想不到什么法子。臣的老母亲自臣拿走了李锐的命书以后就天天问臣怎么回事,前两天又和陆家解了亲事,老太太大发雷霆,臣在家里真是没法呆了!”
李茂自渐渐代入了“多面间谍”的身份之中后,各种装可怜扮无辜,浑然天成,简直可以颁一个“李影帝”的称号。
“臣也是没法子,才跟她说了实话,说是已经和张家换了八字,定了媒约之书,李锐绝对不会娶不到老婆,这才消停。您也知道臣母亲那个性格,她非要臣想办法让她见见张家小姐,还不要刻意。人家小姐正在孝期,哪里会那么容易出门!”
楚睿笑的有些咳嗽了,“好好好,朕帮你,朕帮你。”
他话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邱老太君把朕的皇后当管家娘子用,你这懒货又把朕当牵线搭桥之人,真是岂有此理!”
他口里说着岂有此理,话语中却满是笑意,显然并不恼怒。
李茂从小在父亲和母亲的各种“关照”下长大,对于察言观色很是有一套,他发现皇帝就吃这一套,连忙又腆着脸说道:“陛下也知道,臣在家的时候一向受父兄照顾,正儿八经的走动交际都少,一遇见这种事只有抓瞎。说句大不敬的话,臣一出仕就颇受陛下照顾,早已经把陛下当做父兄一般的任务,每次一遇难题,总是想着来找陛下……”
李茂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臣也知道这样实在是不稳重,可是性格使然,想来要改也难了。”
“朕看你好的。像你这样的臣子如今已经很少啦。”楚睿叹了口气,“若是能多几个像李爱卿这样坦诚无私之人,少几个自以为是的,让朕日日牵线拉桥也没什么。可就是有些人,偏偏就胆大妄为,只知自己!”
楚睿说的是明显是陆家。
陆家自退了亲以后,果然开始把家中圩田的图纸往京中送来了,也主动和工部对接,询问蓄洪之事。
“陛下谬赞了。陛下不怒自威,有几个人有臣这样的厚脸皮会事事过来询问呢?”李茂赶紧岔开话题。
“你的事朕记在心上了,朕晚上去和皇后商量一下。明日再给你回话。”楚睿摇着头,“也只有你家朕会如此操心了。”
“谢主隆恩!”
李茂揉了揉已经笑僵了的脸出了殿门,这年头当个臣子真不容易,要卖的了乖装的了傻,还不能表现出真傻,否则不给你差事办。不时要露出点弱点和把柄让皇帝拿着,让他觉得你一身上下除了忠心就没其他心眼。
娘啊!为您办个事,儿子隔夜饭都要肉麻出来了!
楚睿并没有把张家和信国公府偷偷订了亲的消息告诉皇后,因为晋国公府是不知道李茂乃是他指点着去找晋国公府结盟的。皇后虽然和他是在一边,但她爱护儿子,若是无意间透露点什么给大皇子,他怕大皇子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他是想把储君之位给他这个大儿子,但不是现在。也不能给他过多的期望,他心性未定,现在让他知道太多,反倒是害了他。
所以当楚睿告诉皇后他想将张家嫡女赐给李锐的时候,张摇光当然是吃了一惊。
“陛下想让臣妾的堂侄女嫁给李锐?我堂兄会答应吗?信国公府也不会乐意吧?”李茂是勋贵一派,若是让侄子娶了张家的闺女,和变节也没有两样了。
“若是想让李锐和晋国公府搭上关系,只能靠联姻了。正好他们家和陆家的亲事已经吹了,李锐如今和谁定亲都没有关系。素娘还有三年出孝,三年间朝堂自有各种变化,说不定日后李锐去张家提亲也没有那么扎眼了。”他意有所指的说道。
张摇光以为皇帝说的是三四年后李锐长大,人人都知道他是大皇子派的,和大皇子的娘家结亲也是正常。
“陛下要臣妾如何做?”
“朕会设法让邱老太君过几天去一次如是庵。几天就是老国公去后的第一百日,你也约了你家那位堂侄女去如是庵烧个香吧。”楚睿轻笑着说,“如是庵都是你的人手,还怕没法子偶遇?信国公府只要邱老太君高兴了,叫李茂做什么都愿意的。”
“……这,合适吗?素娘还在孝期……”张摇光是正儿八经的世族女,对礼法看的十分重要,她犹犹豫豫了半天,“若真是要定亲,可以再等三年……”
“素娘在孝期要等三年,李锐如今已经十四了,两家若没达成意思,李府会等三年?”楚睿执起皇后的手,“李家那情况你也知道,人丁如此单薄,邱老太君恨不得他早日成亲才好呢。”
张摇光满脸踌躇的点了点头。
“臣妾……臣妾去安排。”
楚睿见说服了皇后,心中也高兴的很。
他嘴上没说,其实心里有一份其他的心思。当年他娶了摇光,李老国公和李蒙的亲友都觉得他家不厚道。
如今他就再还李家一个张家女!
晋国公府里。
“娘,你说什么?”张素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望着母亲江氏。
“素娘,这门亲事并不算委屈你。我们家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你爹不可能委屈你,也不会拿你出去联姻的。李锐虽然被退亲,但并非品性问题……”江氏见着女儿掐了一下自己的腿,连忙把她一把拽过来,“你在做什么!”
“娘,我只是掐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张素衣迷迷糊糊地说,“可是祖父刚刚过世,你们就把我定了人家,这于理不合……”
“只是互相换了八字,你表舅做的媒人,并没有下聘,不算定亲的。只能说两家都有这个意向,先定下来。你已经十五了,李锐也已经十四,现在不把婚事定了,再过三年你都是老姑娘了!”
“娘说什么呢,二叔说姑娘十八岁嫁都是早了。”张素衣虽然性格大方,但说到婚事难免有些害羞。
“你二叔那是发了癔症,你也当真?”江氏对这个小叔子并无好感,当年发癔症的时候老是喊老天玩他,他是什么“鸡”的教授。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教授可是各地州县学的学官,没听说过鸡还要找教授读书的!
要不是他是温和型的发癔症,从不攻击人,她公爹又嘱咐自己女儿要多去找二叔说说话,排解排解,她才不想让女儿每天和一个疯子混在一起呢。
还好她女儿没变奇怪。
“你别觉得自己是低嫁了,娘是过来人,信国公府上在家风这点上是大楚少有的。虽然李锐目前没有爵位官职,可你父亲四处打听过了,这少年性格坚毅,品性也极好,你堂兄都对他交口称赞。官位这东西,全看男人上不上进……”
“娘,您别说了。自古婚姻之事全凭父母做主的,您和父亲既然都觉得这门亲事并不会委屈女儿,女儿又怎么会觉得低嫁呢。”张素衣这说的倒是实话。
她都快要乐疯了。
掐自己也是为了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你能想清楚就好。这李锐听说是邱老太君亲自教养过的,这位老太君最恨纳妾,两代人都没有纳过通房妾室,两个儿子也十分专情。在这一点上,你比娘要有福气的多。”江氏脸上有些阴暗之色。
她的丈夫张诺并不好女色,可就是这样,家中也有几个妾室,庶子庶女也是有的。
一个家里,所有孩子都是嫡妻生的,那才叫真的家庭和睦呢。
“对了,后天是你祖父去世后的第一百天,当今圣上不喜僧尼,你父亲不准备请人回来诵经拜忏了,只派了家人去大报恩寺点一盏长明灯。”江氏叹了口气,她的长子扶灵回乡,在那边还要替父守满三年的孝。
这么一想,还是老信国公李硕好,就近葬了,也不回老家,免得家人还要分离。
“你祖父百日那天,皇后娘娘也要去如是庵给你祖父点一盏灯,那天你替我去一趟如是庵,给你祖父诵个经吧。”
江氏也不知皇后娘娘为什么非要素娘去陪她,但他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如今不能出府,这些事情就只能她女儿去做了。
“好的,娘。”
出了房门,怎么也忍不住笑意的张素衣直接去了二叔的院子。
“哟,今天怎么这么高兴?前几天不还愁眉苦脸的觉得自己被卖了吗?”张应放下手中的三国演义,叫下人把他搬到轮椅上。
“你来的正好,快推叔叔我出去透透气。”
张素衣推着二叔往外走,这轮椅还是同为残废的仇老爷子送的,多亏了这轮椅,她二叔才没有憋出病来。
……大概吧。
癔症到底算不算病呢?
“我娘耐不住我的追问,今日把消息透给我了。爹拿了我的八字,去和李家的李锐定下了亲事。”张素衣看着轮椅上的二叔突然转过头来,脚步一顿。“二叔,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