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要陛下能给我足够的支持,三年时间,十倍收入太过勉强,五倍六倍也不是不可能。”郑朗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五倍六倍啊?”
“嗯,但想五倍六倍,要大费周折。”
“那也行啊,”王昭明脑海在盘算,杭州多少收入哉,说不清楚,比如茶利,归泰州榷货务结算,盐又归都盐院结算,酒又归都酒务结算,还有矾、香等,少量矿山,似乎杭州都沾有一点,特别是酒,杭州还是全国重点的产酒地区,但这个收入究竟多少?
不过乘五六会是很惊人的数字。
真的使杭州变得乘五六,只要不谋反,郑朗将杭州闹得天翻地覆,也未必会有人过问。
虽不是乘十,那太玄幻了,杭州的总收入乘十,那还了得,可乘五六,也是很玄幻,王昭明道:“真能乘五六?”
“大约行吧,不过会很麻烦,并且有些需要陛下支持,甚至对一些法令进行更改。”
这个无所谓,不是宪法,也未必有多少人将法令当作一回事,所谓的法令只是攻击对手的工具罢了。
王昭明又问了一句:“陛下问你,是真想去杭州?”
“是啊,最好是杭州,若不行,秀明密也可以,但陛下若不准,任陛下安排。陛下是君,我是臣,君臣大义必须理清。”
“还是郑知州懂礼份。”王昭明叹息一声道。朝中一些大臣不象话了,简直不将皇帝当作一回事。可他还是不懂,当真杭州那么好?果然异人异行,别的官员头挤破了想进京城,郑朗不同,不但不想进京城,越放越远,居然到了东南的杭州。
想不明白也不想,问也问了,于是说道:“恭贺郑知州,陛下说若郑知州真想去杭州,他也恩准。”
“谢过陛下。”
这是意旨,不是正式的诏书,通知一声的。也是恩宠的一种表现。王昭明这才正式宣旨,第一是赐字,别散之了,你做一个卧龙岗散淡的人,朕怎么办?改字,改成行知。知行合一,行而知之。一边知道一边做,一边做一边知道,咱就逮住了你这个好员工·不想放手了。
改一个字,郑朗也默然受之。
接下一道圣旨是加官进爵,这么大的功劳能升官了,升成中散大夫天ì制·郑朗再次担然受之。那个龙图阁直学士别当真,学士与直学士都非是自己所能受的。受这个职,也是为便于管辖杭州,否则职太低,有人会刁难。这不是差,那怕差宰相也可以,但那是差官。
知杭州的调令未下·还是知太平州。但天章阁待制在地方是馆官,到京城又变成了实官,还有平章事,以平章事判知州,是使相,职官无权,到京城后不可能以平章事差平章事,又以他职差平章事。
后人有时候看着看着·会犯糊涂,然而这么复杂的官职设置,宋朝官员就没有一个会糊涂的!
到第三道圣旨·是改县,芜湖变成了望县,繁昌改成了上县。这关系到官吏以后的福利与收入。
招待了王昭明,吃完饭后王昭明站起来,动身去芜湖看一看。这是他最后看一眼了,以后他人为知州,自己不会再来。转一转,颇有一番留恋的感觉。
而且这几年来,他也一直在看,看它的变化。
可有一件事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郑朗说能使杭州收入增加五六倍。
多么神奇啊。
带着这样的心思离开。
王安石同样不解地问:“先生,为什么要说出来?”
这不符合郑朗一惯做法,即便用这个承诺,换取朝廷为以后郑朗种种改革的默认与支持,这是必然的,五到六倍的杭州税务·休说五六倍,就是三四倍,朝廷三司使的官员也会一个个眼红。
凭空增加五六百缗钱收入,能不动心?
估计消息放出后,中书的人动杭州,三司使的官员也会主动与中书大佬们拼命。
但是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所以郑朗到了太平州以后一直在说,我以后每年能让太平州增加十几万缗的税务。结果呢,是增加了八十万缗。可事情没有做出来,郑朗一直不说。到今年蔗糖与锦锈监利润未出来之前,还是不说。谁提与谁急,得到手才算数。
为什么如此高调?
郑朗没有回答,他看着西北方向,心中在想着一首词: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xiōng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对军事他帮助不大,或者说李元昊要攻打延州,金明寨要注意,谁会相信?
即便说了,加强警戒,李元昊不能换一个方向?
唯一能做到的,只能说是战争机器开动起来,会让朝廷财政充足一些。
因此,他会冒很大的风···
王昭明将郑朗的话带给赵祯,赵祯用手抚了一下xiōng口,这才象话嘛,十倍杭州的收入怎么可能?忽然反应过来,张大嘴巴道:“什么,五六倍,他亲口说的?”
“说陛下与朝廷支持,三年后会有五六倍······”事情tǐng离谱的,王昭明吞吞吐吐地说。
“怎么支持?”
“未说。”
赵祯狐疑地说道:“你下去休息吧。”
然后将章得象喊来,问:“章卿,需要什么支持,才能使杭州收入在三年后增加五到六倍?”
章得象这一刻很呆痴,大半天才说道:“陛下,你没有事吧?”
“朕能有什么事?”
但你没有事,怎么问这句很痴呆的问题。经过不知,他正sè说道:“陛下,此乃杭州,天下一等一的大州府,非是太平州,虽然收入逼近百万,朝廷也有二十多个州府累积超过百万缗收益的。几个效益好的大作坊就拉动起来。然而杭州五到六倍是何数字?期望不能太高,若如此,将郑家子置于朝堂上,一年收入提高五到六倍,我等会甘愿以他为首相。”
只要能做到,我不管他多年轻,竭力辅助他为首相。
赵祯不由笑起来,是啊,能将太平州的岁收入翻了几番,那是小,收入低翻了起来。可杭州多大哪,杭州能变出来,朝廷同样能变出来,若是朝廷······也别五六倍来吧,两倍就好了,朕不嫌钱多,压死朕吧,两亿缗的岁收,朕晚晚喝羊肉汤。
“陛下,若让郑家子去杭州试一试臣也不反对,可别逼他……”章得象老实地说道。
赵祯很郁闷,不是朕逼他,是他亲口说的。
这个问题让他感到很好奇。
但也让他失去最后一份坚持,下了诏书,让郑朗知杭州。
还是让王昭明去下诏的,其实不用如此,只要从中书发一道诏书递到太平州郑朗就可以前去杭州赴任。
然而让王昭明下去要问一问,你让朕支持你,是如何的支持法或者需从国库里拨出钱帛出来,或者需要什么人才,或者需要其他什至于敛刮百姓钱财,赵祯都不会相信。
王昭明没有想到居然又能跑一次,将赵祯原话带到。
郑朗道:“其他条件不需要,我会在杭州做一些改革,包括市舶司的法令,这个必须要变动的。让我变动,收入就能增涨起来。”
“市舶司?”王昭明好奇地问。
吕公著与赵祯也提及过此事。事后赵祯也派人问了一下,事实市舶司远不象吕公著所说的那么乐观朝廷从市舶司获利主要三个来源,一个榷卖,将一些珍稀的东西购买下来,进行专卖,二是抽解,唐朝是十抽三宋朝是十抽二,后来看到商人远途而来十分不易,海上风险多,于是下降成十抽一,最后是和买,将一些优良的器物买下来,再由官方出售。实际几个市舶司盈利只有五十几万缗钱,包括杭州的市舶司。但中间还有一个因素,官吏多贪污,实际收入有可能会放大一倍半,不到两倍。
但郑朗没有再说了。
将王安石与严荣喊来,如今也长成半大的小伙子,嘱咐了他们几句,让王家兄弟带着他们离开。做什么去的,郑朗也没有说。
然后又将糖坊的契股召集在一起,不是那六名代表,是各家家主。
在糖坊里开了一个会。
也是郑朗在太平州最后一次与大家协商事务。
傍晚时分,糖坊的大门打开,郑朗与诸人走了出来。
忽然当地的几名大户一下子伏在地上,哇哇地大哭起来。人都会有良心的,这些年他们不但赚了很多钱,还有一个光明的将来,境内又是如此的祥和,一切全是知州带给他们的变化。
但终于要离开太平州了。
几声大哭,象几声响亮的号角,一下子城里的所有老百姓一起涌过来,几乎一转眼间,万人空巷,密密麻麻地挤在河堤上,看着郑朗。
郑朗哭笑不得,本来打算悄悄离开,没有想到让几个商人的大哭将百姓惊动。
拱手道:“诸位乡亲,天气热,请回吧。本官走也不需要留恋,这几年让你们春无春休,夏无夏夏,秋无秋息,冬无冬养,累坏你们了。本官要走,你们应当开心才是。”
打趣的。
可是看着他一身白衣胜雪,终于无数老百姓哀号起来。
没有办法,郑朗只好再次拱手,缓缓上了江船。
站在船头上,崔娴也低声说道:“官人,妾也舍不得走。”
但是不可能的。
与杨察进行了政务交接,早就交接好了,立即搬东西上船,连宅子都没有处理,象逃离一样,雇了船离开。还是没有瞒过太平州的百姓,从搬东西起,百姓源源不断地涌来,有的站在河堤上,有的站在木船上,悲哀的看着郑家走上船。
郑朗只能拱手道:“以后本官若路过太平州,一定还会过来看一看各位父老乡亲。”
说着对船夫道:“开船。”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说的话越多越难过,不如早点走。
在无数百姓的哭泣声中,船只越行越远,最后成了天地间的一点。可是老百姓还继续站着,期盼着什么奇迹出现。太阳渐渐下山,知道奇迹出现不了,突然间所有哭声大了起来,一片哀嚎声都能隔着长江,传到江对面的和州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