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去怀疑一个仵作的话,本来还质疑赖大娘的人,早已纷纷指着慕悦音窃窃私语。
百春堂真的治死了人!
也有原本看不惯百春堂一贯作风的宵小之徒,走街串巷,奔走相告,落井下石说百春堂迟早会有这样的下场,东家说不定因为人命会被下牢狱,那这个新的百春堂恐怕就是西街上有史以来寿命最短的一家店铺了。
“这位姑娘还有什么话说,你是没诊治过我家丫头,这点我承认。但你不能否认是吃了你们的药,现在仵作已经作证,官差大人也在这里,你们百春堂一定要给我个说法,一命换一命!”
赖大娘贴近了慕悦音,就想拽住她胳膊,以防她逃走,被慕悦音巧妙一转身避开了。
事情还没到毫无转机的程度,而且还是有很多可疑之处。
就算慕悦音听了仵作的定论,也只是眉毛挑了一下,声色未动,更没有在脸上显示出惊慌的表情。
脑袋不停地再转动,连周遭吵闹的嘈杂声音都听不见。
慕悦音一直站着未动,徐掌柜还以为三小姐是被这个消息吓傻了。
这可如何是好,真的去了府衙,那就是坐实了这一罪名,按照当朝律法会受到极刑,徐掌柜不敢想象这样的事情会落在自己头上,更别提刚才慕三小姐的口吻,她明明就是想一力承担。
“掌柜的,我要退药,这是刚你家买的,我还是不要了,你把钱退给我。”
“我也要退掉,不知道这药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有问题,万一跟大娘家的一样,吃了死人怎么办。”
三五十群的人一拥而上,将徐掌柜围得水泄不通,每人手上都拿着刚才在柜台上买的药,戳到徐掌柜的脸上,每个人都慌不择路的找他退钱。
“这些人怎么这样,之前拿我们不要钱的药时,都是欢天喜地的,现在事情还没个结论,这些人就见风使舵,真是……”
夏荷愤愤不平道,想拦着几个还想去退药的人,被慕悦音拦住了。
“徐掌柜,不论谁要退药,不管有没有理由,百春堂一律退给他们银钱。”
慕悦音毫不犹豫的说道,惹来徐掌柜一脸的难过。
百春堂好不容易现在才走上正轨,如果都把钱退出去,更要贴上三小姐自己的钱,那之前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看着徐掌柜百般不情愿的样子,慕悦音仍是摇摇头,让他赶紧处理。
徐掌柜很无奈,三小姐这么吩咐了他只能照办,随即央求围观群众排着队伍,一个个来到柜台退钱。
“小姐,要不要让王爷出面?”
夏荷这时脑袋瓜子灵机一动,不是让百春堂出东家吗,可他们不知道这东家是七王爷啊,若是七王爷出马,一定能搞定此事。
听到夏荷在自己耳边低语,慕悦音仍是摇摇头。
别的主意可能她都会听一下,唯独这个建议,听都无需听。
请谁都行,单单七王爷不行。
慕悦音想的是,若是利用七王爷的声威,京兆尹必定还是会卖七王爷面子,再怎么样她和百春堂都不会有事,这是肯定的。
但是百春堂的名声呢,以后还想顺利做生意吗?
谁会愿意来一个治死人的药铺看诊买药,届时不仅会无人问津,还会在同行面前抬不起头来。
慕悦音可不想落成这个下场,当务之急是找出这件事情的真相。她还真不相信仅仅就是一副药,一副百春堂卖的药,就能将一个活着的生命给吃死。
“这位姑娘请不要耽误我们的时间了,京兆尹卢大人还在府衙中等着审案,还请先行一步。”
那位京兆尹派来的官差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想赶紧收工回家,折腾了一整天也真是够够的了。
赖大娘这时也双手叉腰,一副毫无畏惧的模样,用狠毒的眼神剜了慕悦音一眼,那狰狞的面目简直是想把她生吞活剥。
心中哪有什么冤死的丫头,这么好的机会被她把握住了,不趁机敲诈一笔还能是她赖大娘嘛。
这么大一间百春堂,也不知有多少财产,若是这次都能赔给她,那还愁买布到几个更加利索的丫头嘛。
死了一个算什么,能让她赚更多才行。
想到这里,赖大娘不禁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没想到那丫头的牺牲还能给她带来这么多好处,想想口水都要流下来。
慕悦音斜了目光瞥到赖大娘的神情,一目了然。
不觉得这一切未免太凑巧了吗?
刚好就有这家人的丫头需要吃药看病,别人家的药从没吃过,就买了百春堂的药,而且一吃立即死亡。
慕悦音觉得自己处在浓厚的迷雾当中,隐隐约约能抓住头顶上的亮光,伸手一握,却捞了个空。
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
慕悦音盯着柜台上堆砌成山的药材,那都是刚才不少人退回来的药材,陷入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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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大事不妙啊,所有人都在说百春堂治死了人,连仵作都验过尸身,已经证明是百春堂的药,官差正在百春堂搜集证据,恐怕……”
一位身着青砖色长袍的男子靠近两个杵立已久的人焦急的说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侯安。而他的主子七王爷萧逸正靠着西街尽头的一课洋槐树下,侯北也树立一旁毫无表情。
侯安的话虽没说完,但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官差就等着抓人回去交待呢,恐怕不论是谁的责任,总得有人跟着去府衙走一遭了。
“主子,要去百春堂吗?”
还是侯安问道,历来他都是询问,而侯北是执行命令的那个。
只看见萧逸难得露出兴趣盎然的笑意,薄唇轻开,嘴角还上扬着一丝诡笑。
“不必。不过,京兆尹很久没去看看了,我们走一遭。”
话音刚落,萧逸扯扯正因靠着洋槐歪了的墨色锦袍,步履轻盈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侯安跟在身后百思不得其解,不去百春堂给三小姐解围吗?难道主子也相信是三小姐治死了人?
还在思忖着,侯安冷不防地被侯北拍了下肩膀,听他轻松道:
“主子都有数呢。”
切,说的轻巧,刚才还不知是谁神色慌张地跟主子说百春堂出事了呢……
这会儿看见主子不往百春堂去,遂装作自己也一副很懂的样子,哼,算是看穿你了。
侯安也趁机白了侯北一眼,报一箭之仇!
慕悦音自然不知道萧逸都快走到百春堂门口,又折回离去了。
这边百春堂里还是焦灼的状态,赖大娘见慕悦音一副不好欺负的样子,转而拽着她的丫头夏荷不妨,嘴里在嘟囔着:
“有官差大人在场,看你们往哪儿跑。”
有好事之人拱到官差旁边,低声询问道,这件案子交到京兆尹那边,是否会过堂审,还是私下和解了事呢?
没等到官差的回答,却被他一个厉色眼神警告了,只听得他说道:
“此等重案不得妄加打听,一切以官府的告示为主。”
原来这京城的案情一般都会先报备在京兆尹,京兆尹的官员再派下属去侦查,若无特殊异常情况,都会由京兆尹直接断了案子,再交由刑部归档。
私下协商妥当的案件,一般到京兆尹这关就截止了,倒是很少有需要当庭过审的,除非是穷凶极恶需要老百姓引以为戒的,京兆尹都会择日过堂庭审。
但这次官差也拿不准京兆尹会如何判,也不方便多说,凡是来人问,都以这个说辞挡了回去。
“这位姑娘……”
官差带人查封了几副百春堂的药材,又让人将刘大海看管好不让他跑走,这才幽幽地问着慕悦音。
“我姓慕,官差大人不必那么见外。”
慕悦音回过神来,自报家门。看着官府里的人的动作,差点没将百春堂掀个天翻地覆。
“那慕姑娘还有其他的话说吗,若没有,连同原告与证人一起前往府衙吧。”
官差见着慕悦音那么客气,倒也不忍心言辞凶恶,只在心里感叹,这百春堂背后的东家还真是无情,就这么把人家小姑娘推到前面来,当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