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杨进来了,含着眼泪默默地站到杨玉的遗像前。我悄悄地一打量,惊异地发现马维杨和杨玉是那么地相象。这时我知道,我该走了,这是我不能窥探的**。
正式祭奠的大ri子就在第二天,院子里的柳树上挂出了条幅“隆重纪念杨万柳先生诞辰100周年暨逝辰40周年”。
从早晨九点开始,人们就陆陆续续地过来,马先生把我安排在内院的门口迎宾,管着来宾签到簿。我知道这个安排意味着我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从“地下”转入地上,公开地在八步镇出现了。这是一个热闹的ri子与其说是祭奠,不如说是庆典。因为悲伤已经随着时间流逝,而生活之树则永远长青。人们到这里来的目的,不光是为了祭奠杨老大夫,更重要的是加强联系,找回那份久违的感情。从我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不少久别重逢的喜悦,八步镇不大,人们居住之间的距离很少超过五公里。但在平ri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不知不觉几年也见不到一面,今天正好提供了一个相聚的机会。
在签名簿上签名的人很少,一般都是外地来的。马老师嘱咐过我,不愿意签名的人不要勉强,所以我这个差事很清闲。派出所老张来了,他一看见我就摸摸我的头,表示亲热:“好小伙子。”然后在签名簿上签下了他的大名。
这时候来了一对中年男女,男的身材高大,表情威严、脚步沉稳,每一步都好像在砸夯,可是声音却不大。看样子这位的站桩功夫不浅。只见他拿起签字笔用刀刻斧凿般的魏碑体签下了大名:杨略。这个名字我听到过,是八步镇当年第一个出国留学的,也是我们学校不许议论的言论禁区,即使在当年的荣誉室里也没有他的事迹。这时候,早有人进去通报了.
那位女士也签了名,一手漂亮的花体“liggety”,这个名字可不多见。看样子这位女士是中国人,为什么签英文名字呢?不管她,这不是我的事情。于是我简单地向杨略点头,说了声“欢迎”。又很自然地对女士说了声“ivities”(欢迎参加我们的纪念活动)
她的眼睛一亮,“oh,thangks”
这个时候,得到消息的马先生冲了出来,激动地喊了一声“小略啊!”
“马老师”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这是国人交往中不常见礼节。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有人竟然眼含热泪。看样子一定是了解内情的人。
“小志,快过来。”马先生的叫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这是我开山门的大弟子,杨略。你一定听说过吧?”看到我点了点头。马先生这才转过头去对杨略说:
“这是凌云志,我最近收的弟子,可能是最后一个弟子了,算是关山门弟子吧。”马先生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和你一样,他的父亲也是东昇公司的总工程师。”
“哦?”杨略显然对我发生了兴趣,说着伸手和我握了握。
“我叫凌云志,壮志凌云的凌云志,大师兄多多关照。”我的回答稍有些拘束,我早就知道杨略的父亲杨子和是玉远江时代的东化总工程师,只是不知道他当年发表的论文是不是也有玉远江的署名。
杨略把那位女士拉过来向我和马先生介绍:“我的爱人liggety。”说着两人相视一笑,“她是旅法的第四代华人,已经不会说中国话了。”说完,转过头去用法语低低地和她说些什么,估计是解释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这时候再看这位女士,好像鼻梁高了一些,头发也不是那么黑,也许是个混血儿?
马先生礼貌地表示欢迎:“你好,我们大家都欢迎你。”<dla’sian.”这我就不懂了,france大概是franch,可是这世界上哪有一门叫做“lasian”的语言呀?还是杨略给我解释了这个难题,他立刻纠正她的发音“russian.”。然后是liggety女士抱歉的一笑。我懂了这是俄语,我很快就明白了,这句话是“metoo,
<lish,。。。。”,(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对不起,我的英语不够流利,只能说法语和俄语。)这位女士说英语的时候t、d和k、g分不清楚,这可能是法国人说英语带出的法国口音。可我总觉得她好像在刻意隐瞒着什么。因为前面说“thanks”的时候,“k”并没有说成“g”。
“小志,该来的都来了,你也收了摊子一块进来吧。”就在我想得出神的时候,马先生拉了我一下。我把目光转向院内,这时候我才知道人多,院子里已经快挤满啦。他们主要是“四零、五零”人群,年纪和杨略相仿,就是我父母这一代人。我承认,这不是我熟悉的人群。已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和他们这个人群说过话,就连他们的子女,大多都是我们学校八,九班以后的,跟我和于纪几乎没有交集。没想到他们和杨略很熟,亲热地围在一起讨论着什么。
纪念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他们自动地聚拢过来,站满了院子当中的空地。杨略站了出来,带着无形的威严,人们自动排成了队伍。杨略很有风度地摆了一个指挥的起手式。这时我才惊讶地发现,钢琴已经抬到了院子里,吴老师端坐在琴凳上。啊?他们是要大合唱!
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傻傻地看着他们。就在这一刻,他们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他们的目光是那样的清澈和深邃,仿佛都聚焦在同一点上。正是这种具有共同焦点的目光,使得他们每个人的脸看上去都那么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