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许徽这样说,许亨沉默片刻,才意味深长地说:“我怎么觉得你方才这句话,有些明褒暗贬的意思?”
许徽眨了眨眼睛,很是无辜地说:“在我看来,阿兄与桓四郎有诸多相似之处,你觉得桓四郎在你眼中如何,你在旁人眼中,便是如何。倘若阿兄觉得,这是明褒暗贬,只能说明,阿兄对桓四郎的评价,有些不够看啊!”
他对桓殊什么评价?聪明、高傲、能言善辩,才气纵横……哪怕将诸多溢美之词堆积到桓殊的身上,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名不副实。但这被世人赞颂的一切,都不能掩饰桓殊言辞咄咄逼人,态度尖锐至极,不给人留任何后路的事实。
棱角太盛的人,往往不会被旁人所喜,这一点,许亨心知肚明。所以他扬起右手,对着许徽脑门轻轻弹了一下,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我知你怕我强出头,却也不必抓住一切机会,时时刻刻这样提醒吧?”
许徽皮肤太过娇嫩,稍微有个磕磕碰碰,淤青就好些日子消散不掉,看上去煞是恐怖。就好比现在,她的额头,就有些泛红。许亨见状,便叹息着揉了揉妹妹的额头,这才不无担忧地说:“昨儿出了那么大的事,你竟瞒着我与素素,抢先回家处理了此事,还将数十余人交给秦九他们几个去审讯……这般沾染血腥之事,不是你应该沾染的,下次再有类似之事,交给我就行了。”
许徽知许亨说得极对,毕竟在世人看来,男人哪怕屠城灭族,都是正常行为,女人要是杀了一两个人,就是心狠手辣。可她早不在乎名声,自然也不关心这个,反倒对许亨说:“阿兄……还有两年多,便是祖父半百寿辰,阿父却正当盛年……虽说咱们家无那些魍魉隐私之事,咱们却不能不顾及阿父的感受,在我看来,很多事情,我参与,远比你参与的好。”
许亨闻言,不由沉默下去,久久无言。
想到凑合着过日子,内心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父母,再想想哪怕妻子一连生了四个女儿,也没有任何纳妾举动的三叔许磐,许徽的情绪也有些低落。这时,却听见许亨问:“听说前些日子,大娘闹了一场?”
对于他的问题,许徽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片刻之后才想明白,许亨口中的大娘,乃是许恽的庶长女。倘若嫡庶能一并排行的话,对方才应是许恽的长女,甚至整个上党许氏第三代的长女。
对于这个庶出的姐姐,许徽没有任何印象,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完全不记得了。所以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家兄长,疑惑又带了一些不以为然地说:“闹?难不成是为了婚事?看样子,她的心气倒是很高啊!”
许徽对生母平氏极为了解,知道她是一个宽容忍让,贤良淑德的女子,哪怕对庶女再膈应,也会供着她们好吃好喝,读书识字。加上许泽一直以来的策略,上党许氏的庶女,从来没有嫁给旁人换资财的例子,只可能嫁给寒门有才之人,发展势力。所以,听见许亨说自己的庶姐在闹,许徽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母亲肯定没错,错得一定是对方。
“具体情况,我也不甚清楚。”许亨无所谓地说,“大概是有什么心上人,所以不满意阿父与阿母定下的婚事吧?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咱们上党许氏待庶出足够宽厚,若她生出什么不妥,大家也只会认为咱们养了一条白眼狼出来,从而劝咱们别对庶出太好,不会牵连到你们名声的。”
许徽点了点头,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对她来说,那个一年都未必见得上一次的庶出姐姐,还不如身旁的婢女亲近一点。若是对方真闹出什么大乱子,她直接处决对方就是了,不需要考虑太多。
为了上党许氏,她连看着她长大的诸多婢女仆妇,都能毫不犹豫地送去给秦九审讯,区区一个庶姐,还不在许徽同情怜悯的范围之内。
【我的思维方式与心性,都越来越接近男人了。】有的时候,许徽也不无悲哀,带了些迷茫地想,【这样子,算什么呢?】
她厌恶男人轻视女人,毫不顾忌姐妹女儿等人的幸福,为了利益,将她们出卖的态度,可如今,自己却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司马兄?”还没等许徽多想什么,瞟到一处的许亨微微挑眉,示意许徽与他一道过去,直到走到树下,这才猛地拍了一下那人的肩膀,说,“你怎会在此处?”
司马安被许亨的动作唬了一跳,随即连忙比了一个静音的手势,才无奈地说:“曾外祖母与阿母都去了后头的花园,没办法带着我,我便找了个机会,甩开跟着的人,偷偷跑了出来。”
许徽见状,不由蹙眉:“阳夏大长公主乃是圣上的姑姑,地位极高,想要找你,不过是发一句话的事情。司马郎君,你本想掩人耳目,却不知如此行事,只会更加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