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在壶关又耽搁了些日子,许徽回到长子县时,已是七月中旬了。
“平阳霍氏……”听着女儿与弟弟的汇报,许恽轻叹一声,心中烦乱至极,一时间也拿不定注意,便对弟弟道,“子坚,你离开了几个月,弟妹与几位侄女都很想你,你这些天别劳心劳力,好生歇歇吧!”
还没等许磐表态,许恽又望向许徽,温言道:“徽儿,月娘很担心你,你也去多陪陪她。”
见他下了委婉的逐客令,许徽与许磐也知要给许恽一定的时间冷静与思考,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从府衙回到了县外的许氏坞堡。
他们回来的消息,早被人通报了平氏与林氏,一时间,许氏坞堡的南楼尚可,也就是平氏一人激动,北楼却忙活开了,迎接小家庭之主许磐的回归。
换好家常衣裳的许徽,见阿元已将自己从阳翟带回来的精美茶具装在熏了檀香的盒子里,想起母亲见到礼物时欢喜的表情,一丝微笑不自觉地爬上许徽的面颊,让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温情的意味。
但是,她的好心情,只持续了一会儿。
才踏入南楼内院,就见一个玉雪可爱的小童骑在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身上,手里拿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不住责打着这个少女,就像驱策着马儿一般,一边打还一边兴奋地喊:“快点,快点,驾——”
见到这幕场景,阿元心中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徽的表情,就见许徽原本轻松愉悦的笑容,一瞬间就收敛得全无踪影。
还没等阿元说什么劝解的话,许徽就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用力夺过小童手上的东西,才发现这是一个里头填充着羽毛,外头用毛皮包裹,又镶了银的玩具。
小孩子的记忆力是不大好的,许恽的嫡次子许懋已不记得几个月前还见过的亲生姐姐,一见有人抢了自己的玩具,就不高兴地扬起右手,似是想要一巴掌向许徽扇去。偏生他藕节似的小胳膊腿,压根够不着许徽,许懋见状,瘪瘪嘴,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指着许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傲慢无礼地命令周围的婢女仆妇:“打她,打死她!”
跟随许懋的婢女眼观鼻,鼻观心,心中为难得要命。
她们自然清楚,许徽在上党许氏的地位与权力,谁不要命了,敢听命去打她?可他们毕竟是服侍许懋的人,若是不做,被这位记仇的小祖宗给记住了,将来日子指不定多不好过……
见平日百试百灵的“喊人大法”没用,许懋顿时放声大哭起来,她的哭声惊动了南楼里的婢女仆妇,没过多久,平氏就带了一大堆人匆匆地赶出来,见许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许徽拿着一个镶银的玩具站在旁边,连一丝哄他的意思也无,心疼地抱起许懋的时候,带了些不高兴地说:“徽儿,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弟弟闹脾气,见他哭了都不哄几句?”
说到这里,平氏想到许徽一直被许泽教养,以为她手足无措,声音便放柔了些许,温声道:“将玩具还给他吧!”
还给他?让他继续抽打仆人么?
在这么多奴婢面前,许徽不会不给自己的母亲面子,所以她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玩具交给许懋的乳母,随着平氏进了屋,并认真地回答平氏琐碎的问题,比如这一路吃得好不好,可有穿暖,天热了有没有用些冰,别跟着三叔乱疯之类的。
她们谈天的时候,许懋一直闹腾着不安分,对刚刚抢了玩具的姐姐极为敌视,却到底年纪小,精力不足,闹着闹着就睡着了,平氏便命人将他抱回去,好生安置着。
许徽的耐性极好,所以,她陪着平氏足足说了一个时辰,又用了一顿小点心,这才屏退众人,神色郑重地说:“阿母,我方才进门之时,看见阿弟拿着自己的玩具,以人为马,以之为鞭,不住抽打对方。”